19


不知道是酒精的关系还是缺觉的关系,我这一睡上就没了完了。
被高总踹醒的时候,还茫然地问:恩?高总?天亮了?
高总站在床边和蔼地说:王胖子,睡的香吧?
恩,还行。我翻个身打算接着再睡。
啪的一拍桌子,高总的声音就在空中来了个不定向爆破:还睡?你猪啊你!2秒钟之内你丫给我起来!
我花了1秒钟反应,接下来1秒钟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我挺!------哎呀,高总,对不起,是这席梦思太软,不是我浪费时间。我再挺!
这下是笔直地站在高总面前了。
高总捏着鼻子倒退一步,继续发号施令:你给我刷牙洗脸去。最好再洗个澡,把你这身衣裳换换,又是汗又是酒,熏得这屋里跟臭豆腐厂是的。
诶,好咧。我转身进了洗手间,刷牙洗脸。
高总在外面边拉窗帘开窗户透气边那中气十足地穷得得:我算服了你了王胖子,整个溜溜的睡了一天,早上就算了,中饭的时候我打电话过来,响了几下就一直占线,没办法只好打到总台让服务员来看看怎么回事,人门都快敲破了,你这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我下午这会开的闹不闹心吧,我琢磨着没准你出去逛去了吧。好容易结束了赶回来这么一看,嘿,好家伙,你丫还那睡呢,还把电话给撂起来了,你说你这么能吃又这么能睡,你可真不是一般人那你,你这是猪八戒转世啊。。。。。。
我挂着一嘴牙膏沫子探出头来:高总,你有刮胡刀没?
高总没好气地过来,打开盥洗台旁边的小橱,拿出一个精巧的电动须刨递给我:那。
谢谢谢谢,我接过来摆弄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关。
我说你怎么这么笨那!高总拿过来帮我打开开关,它滋地就响起来了。
我这不没用过吗,我都是用的刮刀。我讪笑。
高总把须刨在脸上比划了一下:那,就这么用,比你用刮刀方便,不上胡泡都行,还不会割破脸。
我接过来,贴着下巴这么一使,胡茬应声而无:恩,真是不错。
不错吧?高总美孜孜地臭现:陈向阳给我买的。
奥。
看见没,这电动牙刷。高总举起一个大肚子小圆头牙刷,我刚才就看见了,还琢磨着这牙刷怎么长这么怪啊:也是陈向阳给我买的。
奥。
全蓝色的,陈向阳说,这是我的幸运色。
高总,你们俩感情真不错。
那是。你也觉得吧?高总不需要我回答地就自己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刷完牙洗完脸刮完胡子到浴缸边拧开水龙头,我忽然就愣住了。再拧上。
高总,我站在洗手间门口扭捏着说:这澡我我就不洗了。。。。。我没带换洗的啊。
什么?高总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就这么甩两大空手跟我出长差啊?
我。。。。。我哪知道啊,我这不是想着宾馆里什么都有嘛。
啊,有了,我忽然想了起来:我后备箱里还有上次你给我穿的那身,我这就去把它拿上来。
到会客室我就打算穿鞋去,高总看着我叹了口气,过了会从抽屉里拿出一套睡衣来,递给我:那,这是我替换用的,干净的,你洗完先换上它吧。
不。。。。。不用了吧。。。。。。
那几件咸菜一样的,还能上身吗?你不怕丢人,我还不想带着个花子出门呢。
不是高总,我是说,我穿着它可也出不了这门那。
我知道,高总把衣服往我身上一扔,嗡声嗡气地说:你先拿着,我这就到外面街上给你抓两件回来。
高总。。。。。。
高总已经带上房卡去拉门了,扭头瞪了我一眼:你丫给我动作快点,呆会还有饭辙呢。
出去了,我看着门有点愣,然后门一开他又回来了,站那冲我就一句:我他妈跟你妈是的!
咣门又关上了。
我妈哪有你这么凶,我自言自语地低下头,看着手里软绵绵的衣服。
嘿,我乐了,居然是一件卡通小熊仔的浅蓝色睡衣。
甭问,这一准也是陈向阳给买的。一想到高总这五尺的汉子居然穿这种小姑娘才喜欢的卡通睡衣我就憋不住扑扑撒气,实在太逗了。


洗完澡,换上高总的睡衣。衣服上有股很清新的洗衣粉味,很好闻。穿在身上很软很舒服。
洗干净了人也特别清爽,我站在衣橱的穿衣镜前用大毛巾把头发擦了擦。
忽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镜子中倒映出来的这个房间,壁纸立灯台灯壁灯欧式家具,豪华的床罩和同布料的落地大窗帘,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猛地袭来。我叹口气,想起我那间四壁空空的狗窝,硬邦邦的板床垫着武侠小说的桌子,还有四合院家里的破瓦霉墙,以及自打懂事起就总印在脑子里的我妈眯着眼凑在25瓦的灯泡下在那穿针,穿个四五次都穿不进去。。。。。。
酸啊。
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拎着衣角在鼻子下面嗅着,盘坐在床上就开始拨电话。
又是盲音。
这老猴,上哪去拉,昨晚饭前我就打过一次,没人接。今又是。
一想到三子说他在我们宿舍楼下给那蹲了大半夜,我就觉得脑仁疼。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来,莫非三子说的那人不是老猴?要知道长的象瘦皮猴的人多了去了,叫王胖子的也不只我一个,没准只是凑巧,凑巧碰上了。。。。。。嗳,可这也太巧了吧?
把听筒挂上,对着窗外发呆。
正琢磨呢,电话忽然响了。
我立刻接起来条件反射地问:喂?是老猴吗?
喂,请问这是2046房吗?是个甜腻腻的女声。
愣了一下才答腔:对啊。
先生,需不需要特别服务啊?
什。。。。。。什么特别服务?我没反映过来。
哎呀,先生你好坏哦。对方娇嗔一声。
不是。。。。我刚才打的不是你这。我心想是不是我拨错了,应该没有啊。
哎呀,都一样拉,你照顾别人不如照顾我拉。那边声音扭股糖似地撒着娇:我的服务比她们都好拉。
噢,你是饭店的啊?我这没什么,就几件脏衣服,不过我听说饭店的洗衣服好象都要收钱吧。
那边愣了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先生你可真会说笑话,旁边有人吧?咯咯,我这边收费保证比饭店便宜。
那。。。。。。那我送哪去啊?
不用,回头人家自己上来了拉。吧嗒那边挂了线。

恩,五星级就是五星级,放下电话,我把脏衣服归拾归拾,正在寻摸着往哪放呢。高总就回来了,拎着几个袋子,看样子还挺高兴:来,王胖子,这的东西比咱们那可便宜多了,连我都忍不住买了好几件。你看看,这你的,这你的,这我的,这你的。。。。。。
他一件一件地往外抖搂,忽然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你给我把衣服都扣起来,象什么样子。
我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就有点红,赶快应了,飞快地把纽扣从肚脐眼一直扣到脖子口。
高总撂下手里的一摊说:那什么,你赶快自己换上吧,我到下面看看他们来了没有。
我说:奥。
高总摸出烟来,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含糊着说:你动作快点啊,我在大堂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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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晚上饭局的时候我就带罪立功了。

高总真没说错,也不看看他是谁啊。
看看人这地方,美食如云食客如织,古香古色跟作坊一样,我就好象是猛地一交跌到了前清,看着那些个身穿古装的男女服务员直眨巴眼,声势夺人啊。一扭脸,关老爷倒提青龙偃月刀在一圈红灯泡里单手拂髯怒视众生,恩,我点点头,心说难怪啊,有您老这把刀在的地界那一准便宜不了。
跟着领座员众人拥着高总穿花绕柳过假山小桥。我就跟在大部队后面责无旁贷地担任起了掩护工作。
等进了包厢我就忍不住心里喝彩一声:假如一个人的面子可以用菜码来衡量,那咱们高总可真是扎扎实实地长了张大脸那。

两小姐往门边一站,门神是的请大家落座。光谦让座位就花了半天功夫,我看着菜心里这急啊,心说姓高的你快把你平常那嘴脸拿出来,赶快坐下了,咱们不就可以开吃了吗。结果到了也还是他坐了主位,这时间花的多冤那,然后依次排下去是对方单位的大头目二头目三头目和其他喽罗。嘿,还别说真跟梁山是的,随便什么喽罗也都有一名号,名片一掏上面全是头衔,在座估计就我白板。我坐在末座正在高总对面,还有人上来和我直谦虚:哎呀,让您坐这真不好意思,要不咱俩换换?
哎,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没让我坐加座就不错了,这挺好,谢谢谢谢。心说,你也不看看你那地离菜有多远,你当我傻子啊。
人乐了,冲着高总说:高总,你这位书记很幽默嘛。很随和嘛。
尊称司机是书记,是打南方开始叫起的,不光是谐音,还因为书记是舵手也是专司掌握方向盘的。后来就打那都这么叫,因为谁都知道在国营体系或者老派一点的单位里司机和会计都是头头们最贴身的人。
象我今天,估计在他们眼中,就应该是相当于敬事房总管太监的地位。你当一头头面夸他的下属,两边都讨好,这种马屁太节约能源了。
果然高总点点头,跟夸他是的,还得意地臭现:恩,我们小王技术不错,今过来才花了四个钟头。
众人一听,又假装大惊小怪的夷哦赞叹了一番。

我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心想寒暄也寒暄过了你们这就该开席了吧?
谁知专管催菜的头头拍拍了手:先上酒吧。
小姐应了,不一会就莺莺燕燕地上来几位穿旗袍斜挎彩带的女的,一人手里一瓶。催菜头头又假装请高总挑选了一番,在高总和大头头的互相明里谦让和暗里较劲下终于平衡了价格酒精度品牌和促销小姐身材长相等多方综合因素,选定了几种。我这汗要下来了。
又专有负责司酒的头头把酒一一斟上,每人面前三种杯子,红白黄,三中全会。我一看这阵势就有点明白了,宴无好宴啊,看样子这一准是对方有所要求,这种要求还不太容易被高总接受,他又是公司一把手,其他的招数全没用,直接酒桌上见吧。
我看高总,这小子谈笑自若,浑如不见,看样子不是胸中有量就是智珠在握啊。恩,行,我在心中一挑大指,跟这种上司出来还真不跌份啊。高总我就在这化食欲为力量,以吃来代表我对你的敬意拉。
对方大头头举杯为号,高声说:来我代表公司首先欢迎高总的大驾光临,恩,还有王书记。
大家齐吼欢迎欢迎。
那咱们是不是开始吧?大头头象征性地拿起了筷子。
我心说,就等您这句呢,伸手就开始夹菜,和我同时出手的还有好几位,那身手一看就知道是酒精考验的高手。眼准手狠,杀气腾腾。这些都是负责陪酒的。级别高的头头们打头阵的当,他们要抢着先机先吃点菜垫垫底,好接下来轮番上阵。我一看,今这是要车轮大战呀。不过,酒我虽然不行,论抢菜,我王胖子可真是多力芝麻糊真是不含糊要么不出手出手就不留活口。

我使出毕生绝学,一双筷子指南打北,端得是出神入化延绵不绝。那几位一看不好,知道这是碰到对手了,立刻使了个眼神,几个人就要开始布阵。嘿,这还能由的得你们,你们敢七剑下天山,我就敢一剑寒山河。我这虽然眼观六路力敌群熊,但依然耳听八方。
我支棱起耳朵,知道高总也正在舌战群儒呢,和大头头们几个你推我让,场面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可原则问题全被丫一笑带过,实在逼得紧了就偶尔语带双关,词中要窍,说的大头头直掏手绢擦头,笑说:哎呀不要光说话了,来来来高总尝尝这个,恩。。。。怎么分量这么少了。。。那尝尝这个,这家馆子在我们这里是很有名的,吃菜吃菜。

这头一阵顺利通关,对方是半点便宜也没占着。我心里这美啊,恩,就是吃太快了有点堵的慌,扭脸对小姐说:小姐,麻烦能给我杯茶吗?小姐被我吓了一跳,然后乐了:我一年站这这么多顿,就没看见有人能吃成您这造型的。高总这才一看我,立刻皱了皱眉:小王,赶紧,去擦擦你那脸。
小姐把原本该最后上的手巾先给我使了一条,然后递了茶来。谢谢,我接过来,吹了吹,刚要喝。第二阵就开始了。
哎呀,王书记喝什么茶嘛,要喝喝这个。咣,一瓶高白就垛在桌上了。
我,我不能喝酒。
明天又不开车没有关系嘛。
嘿嘿,真不能喝。
王书记不能喝酒,啊,讲笑话讲笑话,那一定是高总能喝了喽。高总,来我敬你。
高总就在这个时候看了我一眼,啊,这眼神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平淡中夹着威胁,威胁中又带点求助,求助中还似乎有三分幸灾乐祸。这什么眼神那这是,看得我毛骨悚然不寒而立。
高总微微一笑,说:小王啊,你今天就破个例,超水平发挥一下吧。

。。。。。。
这下我才明白,怪不得刚才上酒的时候他满不在乎,八成那会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拿我垫背呢。
他这话一发,接着就没办法了,刚才几个手下败将可算逮到机会了,给我这通猛灌啊。
还是混着喝的,几个回合下来我就觉得高了。
人是飘起来了,但意识还在。
我后来就一直乐,开始话痨,从中东局势到人大会议从曼联到皇马从体制改革到下岗动态,砍得是两眼发亮滔滔不绝,据说大小头头们试了N次都愣没能插上话。
一直到最后,小头目们提议饭后余兴节目去唱K吧,手一挥,就进来几个美女。
众人正欣赏之际,我咕咚一声就掉到桌子底下去了。
高总不动声色地把我拉出来,跟头头们说:真不好意思,看来小王今是高了,不如就到这里为止吧,你们也累了,心意我领了,再陪就太过意不去了。

被送回宾馆,搭我进电梯的时候,高总就发话了:王胖子,你今天可真行啊。
我一听就美上了:嘿嘿,高总,这话该我说,你可真能阴我啊你。不过算拉,谁让我今得罪你了呢,我现在可算是带罪立功了吧?
得算得算。高总笑咪咪地点头。
你今喝了多少?
不多。
我可真是超水平了。
我知道。
扶我进了屋,我就倒在床上。头一挨着枕头就不行了。高总去关门的当,我模模糊糊地说:我最后那招怎么样?我知道。。。。。这美女计。。。。你一定不喜欢。
高总晃到我眼前:哼,我就知道你丫是故意的,真晕了怎么也没见你忘了把点心都打包啊。
我嘿嘿嘿地笑。
可你也不能一直抱着它睡吧?来,把它给我。我给你放冰箱。
我不。我闭上眼,翻个身,虽然意识涣散,但扔紧紧地搂着我那一白塑饭盒,甜蜜地呢喃着:包子,我的包子。。。。。。奶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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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开了门,我就一个猛子扎到床上去了,心想哎呀可该让我美美的睡上一觉了吧。
忽然听到开箱子的声音,抬头一看,高总正在从行李箱里往外拿东西呢,洗漱用品换洗衣物丁里光郎一大堆。
高。。。。。高总?我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你的屋啊?
恩。高总打开抽屉把换洗衣物放进去。又把洗漱用品抱到洗手间。
我跳起来,慌手慌脚地跟在他后面:那。。。。。。那我的屋是那间啊?
也这啊。高总一一摆东西。
啊?我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我和他?一个房间?这。。。。。。这算那出啊!
怎么?你嫌这间不好啊?你凑合点吧你,我知道这家饭店虽然标着五星其实够不上五星的水准,我也不太满意,可在这算最好的了,你就想换也没地换啊。
不不不,我摆着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我抓抓头:我是想你这么大个老总和我一司机挤一间不是太委屈你了吗?
那两人出差不都这样吗?人家给安排的,噢,你两男的,还给你一人一间啊?再说人给的标准还行吧,好歹是个套房,还带一会客室呢。高总说着就拉开领带开始脱衣服。
啊?你干吗?我倒退一步大喝一声。
吓了他一跳,动作停在那就愣住了。看着我,过了会自己明白过来了这脸色可就变了。
王胖子!你想什么呢你!高总涨红了脸气得眉毛鼻子直抽筋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以为。。。。。。你以为我这是。。。想和你。。。。有。。有,有,有猫腻呢。。。。。。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哼!哼!他指着我喘粗气神情是又气愤又尴尬还。。。。。。有那么点,恩,怎么说,失望?受伤?
亏我还把你当朋友,你好啊你。。。。。。你好啊你。。。。。。你好啊你。。。。。。
得,又来了,不过这次这复读机大概是升级版的,握着拳头目露凶光看样子是想打人啊,其实我心里真的很后悔。看他这架势,纯粹没往这上面想,我这么想他实在太不是东西了,换我也想上去抽人。
。。。。。高总。。。。。你。。。。。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我误会你了,我错了。。。。。。
王胖子,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他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拳头就噼里啪啦地爆起了骨关节。


关键时刻,铃--电话响了。
高总从裤兜摸出手机,按了接听键就吃了呛药一样恶狠狠地喂了一声。
然后才说:恩,到了,才到。住下了。一间啊。。。。。。好半天他光听没言语,不耐烦地点头说行行行,不过声调已经慢慢降下来了。我心想,有陈向阳的电话这么一隔,大家就把这个揭过去吧,以后真是不能乱想。。。。。。太伤人了这。
没承想忽然高总旱地惊雷一样来了一嗓子:陈向阳,你少这给我贫,我品位还没那么差!
叭,按断了电话,瞪着我的眼睛简直有牛眼那么大。
坏了,连陈向阳的电话都敢挂。火气真是不小啊。
我低着头。没人说话。沉默了好一会,我心想再呆着实在太尴尬了:那什么。。。。。高总。。。。。。我下去看看车停好了没。。。。。。我走到门边,就去扭门把手。
高总忽然一个移形换位就过来了,啪地把门按住:你给我站住!
我看着高总,他也看着我,他的表情让我想起他早上在我心里栽的那棵树,王胖子啊王胖子你是真不配人家拿你当朋友啊。
我还从来没这么内疚过,嗫嚅着说:高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许是我发自内心的痛心疾首状缓解了高总的怒气,他二话不说把我拽到会客室,指着三人沙发冲我冷笑:瞧见没,这几天你就给我睡这吧,现在我们俩可一人一屋了,你安心了吧?告你,你要敢多迈过来一步,我就敢把你这腿给下了,你信不信!
信!信!我使劲点头。
哼!高总摔手走人。


我在沙发上坐了坐,不错,挺软,又躺了躺,还行,翻了个身,恩,就是窄了点。算了,对付几天不就回去了嘛。
墙上的钟吧哒吧哒地走着,我把手掌交叉着枕在头下,一直看着天花板。
高总在墙那边丁里光当还那且收拾呢,恩,衣服架子响,抽屉响,箱子拉练响,电视响,唉,这小子还有电视看,倒水的声音,靠,他还有水喝。。。。。。我环视我这边,就三张沙发一条茶几还有几幅画。画里的人一看就是抽象派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那么瞅着我,眼神里好象还特同情。过了会,那边光一声,门响,锁响,希希梭梭的水响,然后哗拉一下的马桶响,再笼头响,再锁响再门响。。。。。。哎呀,受不了了,我跳起来扒到门边,探头探脑地往里望,嘿,高总穿着鞋翘着腿靠在床上在那舒舒服服地边看电视边喝水呢。
王胖子,你鬼鬼祟祟地在那干吗?这小子阴了八几地开腔了。
高总。。。。。。你看你这什么都有,我想拿那一样或者想上个厕所都不行。。。。。。
我知道,嘿嘿,我看不憋死你丫的!高总的表情有点早在山人意料之中的得意劲。
那什么。。。。。我请求人民政府给我个宽大处理吧!我哭丧着脸说。
高总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我跟前,两手一背:王胖子,算拉算拉,我跟你这没心没肺的小子也记不起来这隔夜仇。
高总一笑泯恩仇,我如蒙大赦,心里长出一口气,甭提有多高兴了。
跑前跑后地献殷勤:高总你要不要喝水啊?高总你要看那个台啊?高总你有什么要让我帮你办的吗?
弄到最后高总一拍桌子:有,你丫给我安静地呆会,不然我还罚你到会客室去关禁闭。
那好吧。我爬在床上睡了没一会,就又想起事来了。
高总。。。。。。
你又怎么拉?你能不能让我好好看会电视啊。
不是。。。。我就想问问这电话能打不?
能啊,它放在这不就是打的吗?高总没好气地。
可我想打的是长途啊。
噢,想打你就打呗。
长途啊!我看着他又强调了一遍。
王胖子,你丫真烦,告你了想打就打,高总冲着我吼了一声:这电话费到时候算房费里,最后都他们结帐,不是我掏钱,别说你打回家,你他妈就是打南极也没我什么事!听明白了没有?
哎,你早说啊。我没等他说完,就冲到小冰柜旁边,把里面的小吃零嘴酒板汽水全捋了出来,用桌上的洗衣袋美美地打了个包。
高总看着我忙乎都气乐了:别忘了还有那一次性拖鞋一次性牙刷牙膏洗发精沐浴乳。。。。。。
跑不了它们的。。。。。。我兴兴头头地就往洗手间窜,身后响起了高总不敢相信的倒吸冷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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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原本要6个多小时的车程,刨掉休息时间4个小时我就开到了。

没法不快,大部分时间都维持在170码以上。高总是见不得别人超我们车的主。刚上来因为有陈向阳的经验,再加上身体不在最佳状态我一直保持平速。被人超了几次,高总就不乐意了,忍了忍没忍住,说:王胖子,你早饭吃了吗?
吃了啊。
吃的什么呀?
豆浆啊。
那难怪呢,他做恍然大悟状:稀汤咣水的是跑不快。
我一听这不是拿话挤兑我呢吗?你要快是吧,行,今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光速出租人称魔鬼终结者的张头用地狱式培训法训练出来的终极杀阵。
我一拔方向盘,换到内道上就踩足了油门。


要说这车还真是好,一口气就连超5辆,高总高兴地直嚷嚷:对。。。。。就是这样,超丫的!
他还不满意:王胖子,能再快点吗?
可以啊,那有什么问题。我占着超车道一直往前,一辆接一辆的超。这小子扒在后车窗上每过一辆就握着拳头从头顶往胳肢窝做拉杆运动:也!也!
不一会,后面有人也和我们较上劲了。有辆四环素一直贴在屁股后头,直打灯,见我们老不让,干脆按喇叭了。
操!真他妈没耐性,王胖子,不让!憋死他!
那怎么行,路有路规啊,再说了没准人家有急事呢?
。。。。。。那好吧。他松了松领带说:等他们过去了,咱们再超他。
我瞅准了位置,换到一重卡前面。刚换了道就发现不好,四环素是过去了,可紧跟在它后面又一重卡过来,一下子换到了我们前面,这下把我卡中间了。
高总那脸夸赤就耷拉下来了:你看看,让你当的这烂好人!
当夹心馅饼的当,他就这么一直赖不鸡鸡地倒在后座上,鼓着个腮帮子给那生闷气。
我心说,你多大的人了呀。
一直卡到下个叉口,前面的重卡才挪开大屁股跟我们说了撒油那拉。
高总一看立刻跟打了兴奋剂是的,重新来劲:王胖子,上!
我狗啊我?
不过,我也憋了老半天了,跟在重卡后面光吃屁了,这会抖擞精神,刻意卖弄,一个接一个的就超到了最前面。
高总这个兴奋啊,直搓手:哎呀,怎么这前面就没车了呢。。。。。。大白天的你说他们都干吗去了呀?
估计在后面竖中指呢。我也挺高兴,开的是爽啊,就好比自带着拉拉队踢球,还是踢的主场。进了球群众们激动不说,自己也是格外的斗志昂扬啊。


这一路上,高总算是找到赛车游戏的真实版了。
中间在路边一休息站打尖的时候,他嫌饭不好吃,没吃两口就撂了筷子。就是一个劲催我:快点快点!这么难吃跟猪食是的你也能吃这么香。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自打你来了以后,公司食堂的大师傅们都又找回了自信了。。。。。。
最后催的我实在急眼了,一边抢是的往嘴里扒着饭一边满嘴饭菜的含糊着说:高总,我就是一骡子,干活前你也得允我上上料吧?
呃。。。。。。高总没词了,估计在那内心惭愧呢,过了半天特温柔地说:行,那什么,你慢慢吃吧,多吃点啊,不行,我这份也给你,我呢就留着肚子等着晚上吃好的喽。。。。。。
恩?晚上吃好的。。。。。。晚上有好的吃啊?
废话,你不看看我谁啊。
那。。。。。。那都有什么好吃的啊?
你想知道啊?我拖泥带水地含着一帮菜叶子直点头。高总笑眯眯地看着我:想知道那你就快点吃,然后赶快开到了,不就知道了吗?


要说人总就是总,这小胡萝卜拴的真有技巧。
我一声没言语就用最快的速度扒拉完,喝了口水就上路了。
继续上演终极杀阵。高总很满意超车间隙拍着真皮坐垫在那感慨:哎呀,真是物尽其用,物尽其用啊。
高总。
恩?
你这是说车呢,还是说我呢?
嘿嘿,都有都有。王胖子,你这风格我喜欢,跟我以前开车一个样。
你以前也开啊。。。。。
对,那不后来出了次事故嘛,结果给我心里落下一病根,手摸上方向盘就抖霍,开不了了。高总不无遗憾地说:其实就能开,陈向阳也不敢让我开,那次把他吓怕了。。。。。。
奥。
可这速度感是瘾上去了就下不来了,只能玩游戏过过干瘾。现在好了,你来了,你不知道前面那个司机软脚虾一样我顶烦坐他的车,那叫一个没劲,让他快点跟杀了他是的。哎,王胖子,今开快车的事你可别告诉陈向阳啊。
奥。
咝,不对啊,你怎么今这么简洁啊。。。。。。你不以前话挺多上车就跟开了闸一样,要不然头次我也不至于被你逼得掏刀子抗洪。。。。。。
。。。。。。我今嗓子疼。我心想总不能告诉他我精神不济这会刚吃饱了饭血往下涌正在集中意志和困劲作战呢。


就这样一边有一答没一答地和高总说着话一边开着高速车。
高总从头到尾毫无疲色,那真是西装布鞋谈笑间车飞烟灭。
等到了目的地,我路不熟,进城就花了不少时间。根据高总打电话问的路终于找到地方,把车停好,我长出一口气就瘫在座位上了。定了定神,下了车,帮高总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高总先前打电话通知来接的人已经迎上来了。
他们亲切地一一握手说着场面话,我点根烟在一旁边抽边看。几个人拥着高总就往宾馆转门去了。高总走到一半扭头对我喊了一声:小王。
恩,当人面,他就不喊我王胖子了,这派头摆得还挺足。
我跟进去,叉直了腿坐在大厅的休息椅上。高总那边边站着和一个头头摸样的人打着哈哈,边摸出身份证递给其他人,等着人家很狗腿地帮他去办理住店手续。
我这根烟抽完了,他们那也好了。自有小弟把行李送到房间。
头头谦笑着说:那什么,高总,您先休息休息,晚上7点咱们楼下见。
行行。小挥了下手目送对方集体撤离,高总弹着房卡踱到我跟前。
我站起来,他就往我背上一拍:走吧!。。。。。。。恩,怎么这么湿啊,外面下雨拉?说着还纳闷地往外瞧。
没下雨,我没好气地说:我这是热的!太全神贯注了,没法不从里面湿到外面,就跟才洗了桑拿。
王胖子,你还真特别,高总乐了:不发洪你就要发汗你丫水分还真多啊。。。。。。八成是液体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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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回到宿舍我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老猴现在怎么这样啊,老是莫名其妙地就炸,才给个蜜枣就打个巴掌,简直喜怒无常啊。我皱着眉想。虽然还是很乏,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点睡意都没有。忽然想起明天要见到高总,正好把衣服还给他。
爬起来开了灯就一通乱翻,好容易在一堆旧报纸里找到了,好家伙,全成霉干菜了。
抱着盆子我就去了盥洗室,打开龙头等了半天------没水。靠!
又回到宿舍,坐在床沿上一琢磨,反正就穿了一天,人家老说一水没下的新衣服,那就是说只要没下过水就还算是新的。恩,这水停的可真及时啊。既然不脏,那不熨熨就得嘛。拎着暖瓶又直奔锅炉房。锅炉里的红线停在60度那档,我一看就泄了气,这么一大锅多咱才能到沸点啊。在锅炉房等了好半天,忽然我福灵心至,一拍大腿,心说你可真笨啊王胖子,烧沸那是给人喝的,你熨衣服有点烫手就行了。灌好两暖瓶兴兴头头地回来,把温水倒进不锈钢茶缸里,把高总的霉干菜铺桌上,我就熨开了。心想,哼,我妈还托他来照顾我,看,虽然文不安邦武不能定国可我这不吃喝拉撒洗熨烫样样都能自己来得吗?这小子还拽。。。。。。神神叨叨的,八成得了甲亢。。。。。恩,怎么这折儿老熨不平啊。一边瞎想一边干活,熨着熨着,我就不行了,眼皮越来越沉,终于象被高空殂击手一发而中的猎物一样毫不含糊地栽在床上。


胖子,今早啊。三子和我打招呼,照旧打了两碗豆浆给我放小桌上。一碗葱花油条末一碗白糖桂花丁。
我端起来一闻,这个香啊:恩,那什么这不是今要出差嘛。
奥。三子想了想问我:胖子,你是不是认识一人,长得瘦皮猴一样的没事还老耷拉个脸?
对啊,你怎么知道?我诧异地问。
三子把手窝在嘴边给我打小报告:我今四点就出来摆摊了,出来就看见丫蹲那呢。就那,看见没就那灯柱子下面。
他在那干嘛呀?我真是惊讶了,心想昨不到三点他不就家去了吗?
看见那一地的烟头没?丫就蹲那盯着你们那楼溜溜地抽到天亮。刚在我这喝了碗豆浆,就你出来的这前脚才走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认识我?
我听他嘟囔的,说原来这就是王胖子老叨咕的三子豆浆啊。这不,照着你的老规矩要了一模一样的两碗。
我这心就象被什么东西拽住了,窦率失常,七上八下的这个难受,老猴他,他。。。。。。他不回家在这干吗呀。
三子四下瞅瞅鬼鬼祟祟地凑到我耳朵边:王胖子,你丫是不是欠他钱啊?不是我说,这小子长得可真凶,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交完车匆匆忙忙地赶到公司。
高总已经拖着行李箱在楼下等我了,看见我就一皱眉:王胖子,头回坐你的车你就迟到,真是不给我面子。
啊?我心想这早交通拥挤是本城头大难题,多少年了都没解决,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这我还是一溜小跑跑过来的呢,奥,对,这位是不知道,八成从来没挤过公共汽车。
正在心里给自己辩解呢,一看表,我乐了:高总,我没迟到,是你早到了。
啊?真的啊?高总跟我一起去取车,嘟囔着说:嘿,这个死陈向阳又给我把表调快了。
帮高总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顺便把报纸包递给高总。
这什么?高总打开一看就狐疑地问。
你的衣服。我指着那三条原来象霉干菜现在象海带一样的东西说:我将就着熨了一下,不过没熨完就睡着了。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奥,那你还拿回来给我干吗呀。高总随手把它丢进了后备箱。
嘿,好嘛,我又忘了这位也是一衣服一脏就不要的精英。
我低头跟他走,忽然发现新大陆是的喊了起来:高总,你这鞋。。。。。。
一双和我一样的正宗北京布鞋正套在他脚上呢。这鞋穿他脚上看起来简直就象是谁的恶作剧,不用化装就利马可以到街坊剧场演小品的那种。
高总把脖子一梗学我说话:我这鞋挺好我这鞋。
看他那样,我更想乐。
车上了路,开出好一段去,高总才憋不住地告诉我:陈向阳说你这鞋好看。
奥。我心说,我说呢,他在这较劲呢。
哼,我可是跑遍了全城才买到这么一双啊。缺货!现在我相信你说的话了,王胖子,看来还真是全城的大款都改穿它了。
对了,高总,最近怎么没见陈总啊?
他忙着跑工地呢,我们俩各管一摊。本来这种打交道的事我顶烦,可陈向阳不能坐长车,出城就吐。到什么程度啊我告你,能从这条高速公路的打头收费站一直吐到最后一个,整个活受罪!头回我不知道,他也不说,结果都把我吐傻了,心疼啊。这次他吵吵着要来呢,我给他挡回去了。不找事吗?
高总。
恩。
。。。。。。问句不该问的啊,公司知道你们俩的事吗?
高总很仔细地想了想,又扒着手指算了半天,然后用一种毫不肯定的口吻说:应该。。。。没人知道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喝,高总。。。。。。你这日子过得,还真。。。。。。
我管那些人干吗。高总不解地看着我:他们过他们的,我过我的。他们只是我同事,又不是我朋友。是不是?
是。我点头。
所以我老跟陈向阳说,叫他不用总端着,多累啊,一般没人会往那上面想。
这倒是。我又点头。我一开始不就没有吗。
过了会,高总又说:我跟你说王炮,我们俩的性格都是不太容易有朋友的,所以,你。。。。他抓抓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管对陈向阳还是对我,你。。。。。。都比较难得。


高总的那句话,就象一棵树深扎在我心里了。而且,还是好大一棵树。
我很想告诉高总,其实我的性格也不太容易有朋友。想来想去,除了老猴就是驾驶班的一班哥们,好吧,三子也算,我在他那雷打不动地喝了这么多年的豆浆,恩,张头,张头也算一个吧,老狐狸其实人不坏就是太板了点,新单位大家也都对我不错,黄姐刀子嘴豆腐心大林小范爱犯贫小储简直把我当她们家泔水桶一样喂着据说只有她爸爸能享受这个待遇,就连楼下的阿保看到我都屁颠颠的非要把他的虎皮让我上上身。。。。。。还有小学同学中学同学,毕竟一个班毕业的,还有我们四合院里住的街坊李婶马叔丁子小快板甚至住七桥那片给我送过锦旗的那两口子,就他们家那条狗也跟我够亲的,看见我就站在我鞋上练金鸡独立回回都能尿我半条腿。。。。。。。。恩,这样算下去就没边了,咝,这么说我还真朋友不少呢,那你还跟人家瞎攀比什么呀。。。。。。
我心里这正合计呢,小不在意就错过了表忠心的最好时机。我一看高总在后边已经霹雳啪啦地翘起腿拿手机打上游戏了,一边打还一边吆喝:炸你丫的,吃你,敢轰我,我反击,我再反击!
我笑了,这小子哪象个总啊。
其实无论他也好,陈向阳也好,他们在我面前表现的都和在人前不太一样。
是不是就是因为在他们心里,我是朋友呢?
那我呢?既然我有这么多朋友了,那这俩在我心里到底算什么呢?。。。。。。。。其实除了老猴是发小,那就跟兄弟是的没话说,其他的最多也就是熟人而已。什么是朋友?朋友往宽里说应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妞同泡有屎同吃往窄里说最起码应该互相了解臭味相投还有借钱不用还。谁是我的朋友?刚才列了这么一长串出来,其实没有一个是我的朋友。
忽然推导出自我有史以来居然就没有朋友的结论,真是不禁让人大吃一惊。哎呀,真是幸好发现的早啊,还可以成为挽救对象。现摆现的就有俩名额。好,那一瞬间,我内心下了决定,从现在起,这俩小子就是我王胖子的朋友了!
正想着呢,铃----手机响了。
喂?高力强。高总摸了下别在西装上的挂线耳机控制器低沉地说,然后就啊了一声变调了:你起来了?睡得好吗?吃了吗?王炮?在呢。开车呢。挺好,不错。那是,你的话什么时候错过。没说话,我跟他能有什么话说,我打游戏呢。啊?不知道啊,刚才看他那龇牙咧嘴呢后来又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我腾地脸上就烧起来了,这小子不是打游戏呢吗?怎么全看见了,这什么眼神啊。
他那还没完呢:。。。。现在?嘿嘿,现在就象烧好了的煤球,黑里透红。。。。。啊?我没说什么呀,八成丫吃坏肚子了吧。。。。。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挂拉?再说会吧。喂?喂?
挂拉。高总幽怨地横了我一眼:看到没,问你的话比问我的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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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老猴押着我去了老公司隔壁的小饭馆。
我其实一点也不饿,中午那几只猪脚还顶在胃里没消化完呢。就是特别乏,好象刚被暴打了一顿,转个身都能听到骨头响。上过夜班和习惯性失眠的人都知道,连续缺觉绝对让人食欲不振。我是真怕松松块块地往下这么一坐,不睡个三天三夜是再也起不来了。
老猴,我真的不想吃。我拖着长音说:再说已经到交车的点了,我得带点紧取车去。。。。。
我知道。我这不是买给你的。老猴自顾自站在明档旁指着菜牌跟老板点菜:您给我上最快的菜,一荤两素就得,汤不要。。。。。对,带走。您帮我包严实喽,保温,还最好别露汁。谢谢。这钱,麻烦您了。回见。
然后掉脸对我:走吧。
上。。。。。上哪啊?
去拿车啊。老猴拎着东西,大踏步向前。
哎,你给我等会,我跟在后面眯缝着眼喊:你也去啊?
老猴走到我那下堂妻旁边:钥匙。
干。。。。。。干吗?
今你当陪驾,我开车。老猴看着我威风凛凛地说。
啊?


驾证摔出来的时候,我就傻眼了,老猴剃了个青皮在相片框里目光呆滞。
你。。。。。你什么时候考的证我怎么不知道?
哼,你能知道什么?老猴特不屑的样子。
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啊?
你也从来没问过啊。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我打哪问那?
那你从来没问过我我打哪告诉你啊?
就在这鸡生蛋蛋生鸡的当,老猴已经熟练地发动了车子,把计价器的牌子往上一推,一打方向盘就滑出了泊场上了路。
你啊,你就给我闭上眼睡吧。
那怎么成,睡着了你把我拉去卖了我都不知道。
老猴气乐了:就你?倒贴钱都没人要的主。甭废话了啊。
我闭上眼,然后又睁开:唉。我睡不着。
怎么呢?你不一直吵吵着困吗?
我没试过在副驾的位置上打盹,我挑床。
嘿。我说你将就点吧。你不明还出长途呢吗?不是怕碰到条子我非把你塞回宿舍不可。你妈真是一点没说错,这么大人了办的都什么事!你把椅子放倒了,舒服点。
那不能,呆会怎么上客啊。我跟你说啊,你只能找有上下客标记的地方停哦,不然给抓住了一准罚款。
知道了知道了,你睡你的吧。
好。
过一了会:老猴。
恩。
你别说,你关这铁笼子里还真挺合适的。
靠!你丫还有完没完。老猴恼羞成怒跟我挥了挥拳:再罗嗦我扁你哦。


车子一晃一晃地象个摇篮。我很快就睡过去了。
睡啊睡啊,睡的这叫一个香。迷迷登登地好象有人上来然后又有人下去,一开始上下客的时候我还能稍微睁下眼,后来就连这点力气都丧失了。眼皮沉地象用强力胶把上下眼睫毛粘住了。朦朦胧胧中还一直能听见其他人说话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片段,有时候象刮铁锅一样扎耳朵,有时候象小虫子哼哼,有时候象三伏天冰在井里的西瓜一刀下去裂开瓤咬一口又沙又冷又。。。。又甜。。。。。渴,想吃西瓜。我哒叭着嘴。
车子好象停了停,过会又开了,我妈端着西瓜过来轻轻推我:炮子,炮子。
恩~~~~~~~~~我奋力睁开眼,老猴递过水来:来,胖子,喝口水,康师傅冰红茶。
你去买的?我咕咚咕咚地灌了半瓶丢在一边。
恩。梦见吃西瓜拉?
对。夷,你怎么知道?
你口水流了一车了,我能不知道吗?
几点了?
快10点了。
我跟你换换手吧。我挣扎着努力把自己坐直点。
不用不用,我这开着正带劲,瘾还没过足呢。你再接着睡吧。呆会我不行了你再换我。
老猴把磁带的键按下。
喇叭里滋拉滋拉地空走了一阵,然后邓丽君的声音就又滑了出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他围绕着我,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寂寞。。。。。。如丝如缎的感觉罩住了头脸,四肢乏力,这会我才觉得以前劲刚刚地听这带子好象有点浪费资源,什么叫靡靡之音啊?原来就是要在这种懒洋洋软绵绵眼皮慢慢变成自由落体的状态下听最合适。这次跟刚才不一样,意识不是被一张黑网突然降临给掳去的,而是好象无数个细小的瞌睡虫龇牙咧嘴地慢慢从脚指头爬上来一直钻进鼻孔里钻进心里去。昏过去之前依稀记得老猴低低地嘟囔了一声:胖子,10年前给你的带子你现在还在听啊。。。。。。


这一觉睡得比刚才还沉,简直什么知觉都没有了。再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竟然不知道是在哪。
过了好半天,好象又睡过去了,但忽然猛地睁大眼就真醒了。
这才发现车子是停着的。熄灯熄火的,驾驶座上也空无一人。
我开车门下去,把车门敞开,活动活动手脚。看看表,已经快3点了。四下寻摸。
我这脑子等于是人肉GPS,全城报的上名的建筑物基本上都印进去了。一打量就知道是在永和医院的偏门。
瞅瞅四下没什么树,心想不应该啊,就是老猴跑远点猫一地放野尿也不能这么久啊。
绕着车子转了几圈,靠在车帮子上抽了好几根烟,正琢磨着丫是不是要来个大的呀,就见老猴一溜小跑地过来了。
呦,醒拉?
你上哪去拉?把我一人落这。我还琢磨着你是不是拉野屎没带纸起不来了呢。。。。。。
滚你的!老猴虚踹我一脚:我上医院给一朋友送饭去了。
有这个点送饭的吗?
恩,没事,我医院有熟人。老猴好象不太愿意多说,所问非所答的对付了我一句。然后说:上车吧。
我拦住老猴:今差不多了,我先送你回家。
不行,胖子,你这状态还是我送你回家吧。明你直接去上班,这车我负责给你交。
那那成啊,已经麻烦你一个晚上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了。
我说的是实话。
我心里早过意不去了,只不过因为刚才实在大脑已经不听使唤了,才受了老猴的人情:来,把钥匙给我吧,我送你回去。
老猴看着我不说话,脸色越来越难看。过了好一会,他咬着牙笑,说:王炮!我心里一哆嗦,他一喊我大名那就表示要来真的:你一直都这样,我不搭理你的时候,你要上门来找我帮忙。我要是主动帮个什么忙,你就又推三阻四地怕欠了我的人情,你什么意思你?有你这样做兄弟的吗?告你,我忍你很久了。。。。。。我。。。我就他妈的是张卫生纸,你也不能用完就丢啊!
我。。。。。我说什么了我?我被他一炮给震蒙了,站在那手足无措。
老猴二话不说,把车门打开,插上钥匙发动好车子,再把我塞到驾驶座,把副驾那边的门也关好。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只有一样,把他自己关外面了。
老猴?
走你的吧,以后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老猴掉脸走人。
我愣了愣从车窗里喊:你要干吗?
就见老猴伸手招了另外一辆计程车坐进去,身子进了一半的时候,又探出来对我恶狠狠地喊了句: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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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妈两手往脸上一抹就收了水龙头,啊,她这泪腺长得还真是神奇。
她看着我一脸狐疑地说:没有,那怎么小捷一个礼拜往咱们家跑三回啊?说是到处都找不到你,整一个月没见人了。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肯说。我这心里就犯嘀咕,怎么拉这是,别是你犯了什么事给关进去了吧?
我腾地就站起来了,心里这火大,心说:好你个侯东捷没事跑来吓唬老太太,明知道老年人岁数大了爱多心,没事喜欢瞎琢磨。
妈,我蹲在我妈面前睁大眼睛摆出最乖的表情:我跟你说,我找了一新单位,正在换工作。你知道转档拉,还有新挪一窝得积极表现拉,所以比平常忙点。等过了这段手续全办完了就正常了。再说新工作薪水高,又不累,这不,我这月工资都领来了,照这么下去,没准过个三年五载的咱们就能换上新房拉。
呵呵,我妈听了合不拢嘴:有这么好的事啊,我们炮子真能耐大了。
那是。我接茬继续安抚:你就安安心心呆家里,等着享享儿子的福吧,把身体养养好,可比什么都强。你别理那姓侯的,他那人就喜欢没事找事。你好的不学,学他凑什么热闹啊,没事瞎操心,还什么关进去了这不成心给我添乱吗?他脑子有病,咱不能跟他看齐知道吗?
诶,诶。我妈直点头。
光当一声,恩,什么东西撞门上了,我抬头一看,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罪魁祸首正站在门口揉脑门呢。
我一个箭步窜上去:姓侯的,你往哪跑?一把楸住他。
老猴吧唧把我手打开,没好气地说:你吵吵什么?谁跑了!
我又摆出茶壶造型冲他:你说,你上这干吗来了?
我。。。。。。我看大妈不行吗?

我还没说话呢,我妈就满脸笑摸样地迎上来:行,行。来,小捷,屋里坐。
诶。这小子老实不客气地就进去了。我这气。
我妈说:小捷,大妈才泡好的枣,前几次你没肯进屋,今一定要尝尝大妈的枣茶,好多年没做了。
我说:妈,我来半天了你也没说给我喝。
去!我妈赶鸡子是的打了我一下:小捷是客人。
客人?得了吧。我撇撇嘴:客人在我们家门口鬼鬼祟祟跟小偷是的?
老猴梗着脖子看着我:怎么着?我这顺风耳灵着呢,谁说我坏话隔五条街我都能听见。
啊?我吓一跳,心里这虚:你。。。。。。你听见什么了?
哼,也没什么,该听见的都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也一句没拉。
我妈把枣茶端出来,给我们俩一人一杯,笑咪咪地说:你们俩啊,打小见了面就跟仇人是的,可偏偏还最要好。
我看了老猴一眼,他闷头急喝茶,咕咚咕咚就一缸子下去了,仰着脖子茶缸子盖着脸,末了喉咙里鼓出老大一块来。。。。。。哈哈哈,我乐了,这小子又把枣吞下去了。
哎呀,小捷,慢着点,慢着点,还有呢,没人和你抢,又噎着了?这孩子,大妈给你拿水去。
咳,咳。老猴干咽着。
该!我幸灾乐祸地说:妈,你看见没,这就是他上次故意拿脚踹我出门的报应!
恩?你别乱说,小捷不会干这事。我妈给老猴递水:就有也和你闹着玩呢。愣着干吗,快给小捷拍拍。
好!我一只一只地卷袖子,闹着玩是吧,行,今就让你尝尝我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的王家化骨绵掌。

生生地受了我几下,老猴脖子红脸粗地把枣咽下去了,喝了口水缓了口气。
大妈,您说您和王叔从小看着我长大,在我心里您就跟我妈是的,我给您送点东西送点钱不是应该的吗?王炮这家伙倒好,没有一次不给我拿回来的,这不是成心和我见外吗?我一不偷二不抢,我送过来的就长着刺扎手是怎么着?合辙我对您的孝心是给他当球踢的,回回这样,泥人也有性子啊,您说我能不气吗我?
这下连我妈都没词了,一个劲地点头,一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小捷,你真是个好孩子,你对大妈太好了。我知道,从小你就一直处处照顾这傻小子,大妈有数,大妈从心里感激你啊。。。。。。
这。。。。。这都哪跟哪啊。我看着这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心里这老大不耐烦。
我妈还继续来劲:我这小子不懂事,愣头青一个,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自个照顾自个,心眼太实在又是个驴脾气,在外面实在容易吃亏,小捷,你帮我多看着他点,别让他学坏也别让他受人委屈。。。。。。
诶,大妈您放心,包在我身上。老猴拍着胸脯还要表忠心:您信不过我还信得过谁啊。。。。。。。
妈,时间差不多了,我到车上给你搬东西去,马上我还要回公司呢。我摔手出门,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俩还当不当我存在啊?在我眼皮底下这就要开演程婴托孤的戏码,我爸刚过去那阵我妈都没这么和人说过话。
恩,那什么,我帮你。老猴跟了上来。

卸完东西,把钱留给我妈。我就开着车要走。
老猴老实不客气地坐进副驾。
你干吗你?蹭我车?没坐过宝马啊?
对,没坐过。
我马上要回公司。
我知道。他老神在在的:你回你的公司,不碍事。
碍,当然碍了!我和你不一条道。
没事,我看看你换了那家公司。
哎我说,我换那家公司有你什么事啊?我话是这么说着,手上已经发动了车子,往回开。
当然有了。他理直气壮:我摸清了你的老巢,下回你再不见人影,我也好顺藤摸瓜知道上那找你啊。
切!我从牙缝里放气:你丫不是喜欢往外踹人吗?还找我干吗呀。
嘿,王胖子,你还在为这事较劲呢?老猴忽然盯着我看:怎么着吧,是不是还想再检测检测我们家防盗门?
我一想,扑哧乐了:嘻嘻。。。。。。原来你都听到了。
废话!老猴把脸往下一挂:你丫都快把房子拆了,我又不是聋子。也不说说你闹的多大的动静。。。。。。还强度测试。。。。。。嘿嘿。。。。。真他妈能乱掰。。。。。老猴也绷不住乐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猴这张全胡同出了名的扑克脸整年整年不带露笑摸样的忽然这么一乐,我心里就好象给一个小锥子猛地扎了一下,滴流流地打了个激灵。

回到鸿运大厦先把老猴放院子里,去停车。
等回来,老猴已经四下绕了一圈:不错啊不错啊。
那什么,明我要出长途,今就不陪你了。你先走吧。
一起走啊。老猴不解地说。
不行,我还得回原来单位去。
干吗?
哦。。。。。。跑车啊。
什么?!
我就知道他要炸,赶快走先,远远地放话:你先回去吧,等我过两天忙完了就去找你。
王炮,你给我站住!老猴几步撵上,一把拽住我:怪不得你一个月不见人影,原来你白天上完班,晚上还跑车,你不要命了你?
哦。。。。。这个。。。。。工作需要嘛。。。。我抓抓头笑着说。
哼,工作需要?妈的,是不是那姓张的老狐狸又拿你不当人了?走,我找他算帐去!
别别别,这回改我拽住他了:这是我自个没解决好的事,和别人没关系,你别乱放枪。。。。。。真的,是我自个自动请缨的。
老猴不动了,用一种说不上是什么表情的表情看着我,过了半天,出了口长气,从喉咙里蹦出一句话来:你啊。。。。。。你看看你这窝囊劲跟熊猫是的。。。。。。。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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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小王!
恩,什么?我蹭的一声跳起来,两眼迷茫。
几张脸凑跟前研究性地看着我,正憋不住地在那乐呢。
你们几个让开。黄姐的脸从后面现山露水了,双手抱胸撇着嘴批评我:你看看你,刚开会你就连打两盹,现在吃个饭你能把头快掉到汤盆里,最近出车任务不算多,有那么累吗?晚上干吗了你?打狼去拉?
边上几个鼓着腮帮子的包子脸扑扑往外撒气。
这个说:打狼?我看是打飞机吧。咯咯。
那个说:就是,虽然你叫王炮知道你火力强,可也要悠着点用啊。两小子还眉来眼去交交眼神做彼此会心状。
我低着头,涨成个大红脸,我恨我这胸口没装过拉练,好让我把脑袋能缩进去,要说还是人乌龟王八长的够科学,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走走走,大林,小范。吃你们的饭去。黄姐挥挥手,赶苍蝇是的。
那,这是出车单,明高总要用车,你头回出长途可千万别大意啊。下午你把车例检一下,然后给我回去补觉去。
诶。我老老实实地答应。
唉,年纪轻轻的一点都不当心身体。我用余光目送黄姐摇头离开。这才一屁股坐下,身心俱疲啊。
王炮。。。。。。还有一个一直站跟前没走,我抬头:恩,小储?
你。。。。。。你没事吧?她关切地说。
没事没事。我笑笑。
你最近脸色不好,是不是营养不够啊。。。。。。。你看,今的菜里有份花生猪脚胶质含量丰富又滋补最适合你现在的情况了。。。。。。。
啊?又来?我一脸惊耸地打断她:别介,小储,我没什么食欲我就是缺觉。。。。。。
哎呀,那敢情好,这菜还管提神呢比喝咖啡都来劲。我下巴要掉下来了,她还真敢往上掰,有吃猪脚提神的吗?
那什么。。。。。行行行。
小储心满意足地把几只烧得浓油擦酱的猪脚划拉到我盘里,一边说宽话:我就知道咱们部就属王炮最好了,比那俩小子强多了。。。。。来来来,多补补。
我苦笑,心说隔三差五地让我吃双份大荤,还补?再补下去我不成全公司的胆固醇之冠也非成奶水最足的那个不可。


吃完饭我就下楼晃到了门卫接待室。
呦,炮哥啊。阿保现在看见我就跟看见亲人是的,全没了第一次的虎皮脸。他说整幢楼只有我不用鼻孔眼和他说话。
阿保,借电话使使行吗?
当然行啊。阿保朝里努努嘴,会心地笑着:又有贴己话跟小情说啊?
是啊是啊,上面人多不好意思。我笑道,心说可惜我这情长的惨点,大胡子树皮脸还没事喜欢当人肉花洒。
喂?张头?是我啊。
恩,我知道是你,这和平年代大白天敢用气声跟我说话的除了你没别人。
嘿嘿,张头,我这不不方便吗。。。。。那什么,您看这马上一个月下来了,我实实在在是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非出事不可。。。。。
恩,我也正要告诉你,顶你的人我倒是找好了,可马上不能到位,你能不能再坚持到这个礼拜底。
我,我也想和您商量,明我这边要出长途。。。。。。我实在是不行了我。。。。。。
王炮,我也知道你辛苦,老狐狸来软刀子了:可咱公司的规矩一向是停人不停车,你不是不知道。当初也是你自己自告奋勇的给自己留了条路,现在你到临门一脚的时候给我撂挑子,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嘛?
。。。。。。
我这心和别人讲话听不得低八度的音,老张一放软,立刻打中了我的七寸。
你就当是帮帮老领导吧。
我叹口气:好吧,张头,我今晚上还干,不过明我可真是要出长途了,得过个三五天的才能回来。这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您也多担待吧。
老张沉吟片刻,说:那。。。。。好吧好吧,就这么说。
挂电话之前他还说了一句:档案的事你放心,在我的大力催促下已经差不多了,等你出差回来就能把档案转走了。
好,谈判成功加十分,我心里挺高兴,曙光在前了。终于要告别昏天黑地的日子了,这一个月几乎每天只能睡3-4个钟头,我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住了。


上楼收拾东西,财务部的人喊我过去。
主办会计递给我一张银行卡:王炮,这是新给你办的卡,以后每月工资都打里面,这是你这月的工资单。来,你看完签个字。
我接过单子,一看到结尾的实发数脑子就轰隆一下,这。。。。。这么多,我跑两月车也赚不了啊。心里甭提有多美了,歪歪扭扭地签上大名,小鸡啄米是的冲着人家就一鞠躬:谢谢谢谢。
对方看着我直乐:你这么客气干吗又不是我给你发的钱。
我呵呵呵地咧开大嘴。
王炮,我们公司的薪资制度是保密的,除了我们财务部和总经室没人知道员工工资的实际数字,这完全是根据人事部的绩效指标来的。所以你只要好好干,就一定会有等同回报。但可有一条,谁问你你都别说,不然会影响员工之间彼此的信任度,协作力也会大打折扣的。虽然这些员工手册上都写着,但陈总关照过让我再叮嘱你一声。
诶,诶,知道了。打死我也不说。
把卡揣兜里,我心里这定啊,然后小九九就盘算开了:正好下午要检车,我就趁道去大卖场买买东西,完了捎带手送家里,再开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对了,还得上趟银行,老太太不一定会使这个,还是取了现钱交给她塌实点。
主意一定,我就往楼下奔。
一边走还一边想,说起来这一个月还真没怎么见到那俩。这公司太大,迷宫是的,一幢大楼里不在同一个楼层,不是他们要用车的话还真不容易照上面。就我刚来那会也老迷路,头一天有陈向阳领着没出糗,第二天正式报道我就错把事业部当成了事务部,推门进去大喊一声:我来报道。在座所有的生面孔集体愣了一下,然后哄堂大笑。事业部经理打电话叫黄姐来领人,黄姐也真绝,指着人家门口老大的牌子让我看三遍看清楚喽,然后说:王炮,没想到我给你办的头件事就是扫盲。我臊鼻子臊脸的,直到后来阿保主动提供给我一份大楼消防安全通道分布图,刻意熟悉了一个礼拜,逐层摸索,才算门清。
可能,他们真是太忙了吧。给我的这份薪水让我涌起了对两位老总的无限感激,算命的说我今年得遇贵人,还真没说错。这不,一遇还遇上俩,虽然在我心里,这两人等于是一个人。

检车的空挡,我去就近的银行取了钱。检完直奔大卖场,买好了东西再开回家。
妈!我车还没停好,我妈听见声音就从屋里奔出来了。
炮子!
妈,出来干吗呀,赶紧屋里坐着,你眼神不好,仔细摔着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赶紧停好车伸手去扶。
炮子,我妈摸着我的袖子拽着我:你上哪去拉你,你怎么不在单位拉?
我在啊。我把我妈扶回屋里:这不,照旧,到月底了,我又给你卖东西送钱来了。
炮啊,我妈忽然就拉起衣角抹起泪:我知道你爸过去以后,家里里里外外全靠你,你不容易啊。。。。。。
妈,你看你这是怎么的,好端端地说这干吗呀。我站起来赶快帮我妈绞一手巾。
不是,妈没用,我这破身体帮不上忙还让你打小就一直操心,老太太捶胸顿足,我心里这难受啊。
妈。。。。。。我正想安慰话呢,我妈一张嘴吓了我一跳。
我知道你忙可你忙你不能骗你妈你不能干坏事啊你!
啊?这。。。。。这怎么说呢?我没有啊我。我一声冤喊,心说,是那个碎嘴子唠叨不要脸的东西敢在我妈一不出门老太太面前颠倒黑白蒙骗群众,这他妈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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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温度不高,可我的白毛汗下来了。
我这是遭了什么邪霉啊碰到这些个自信心爆棚的人,还一个赛一个的来劲?
要是以前谁敢在我面前这么臭现,我还不上去就一个老飞脚?
可现在,不行啊。倒不是我脾气改了,而是这俩。。。。。。的确有那么点吹嘘的资本。可吹你也要讲究点方式方法啊,讲究点说学逗唱什么的。就这么直白明了一点都不浪费的往自己脸上贴金简直就是视他人如无物,你们当我王胖子是个摆设啊。
那位还说呢:王炮,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我这人表达不行,我恐怕我说的不太。。。。。。到位。。。。。
得得,我早明白了,就我这颗水晶心什么还不跟明镜是的。我老大不耐烦地打断陈向阳,心说啊就这你还不够到位,你想怎么样啊你?
陈向阳点点头:恩,我知道你会明白的,你早该明白了。
我瞟了他一眼。丫正笃定地冲我微笑呢,好象心里码定了什么事,千军在握的感觉。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叫精英啊?精英就是穿着得体充满自信往好了说那叫贼牛B往坏了说那叫自我膨胀没这股往大街上一站虽万千人而吾往矣的气势怎么能彰显出他们那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独拔头筹寂寞无归处的风骨呢?
而我现在遇到的这俩无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人家说眼高于顶,估计他们的眼,高于顶且不说,在上面来个托马斯全旋从脚跟翻上来再爬到头顶都有可能。
这么一想,我心理就平衡了很多,这才腾出空专心细致地体会起驾驭我梦中情人的每一寸细节来。
这一感受可不得了,和我那下堂妻可不能比啊,95年的桑塔纳又老又残,那有这新款宝马来得得趣。我越开越HIGH,心中但觉妙不可言。根本没发现,因为陈向阳没说出明确目的地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延着大路一直就上了高架。


今天没什么车,时速飚到190上来的轻轻松松毫不费力车身连一点震动都没有。车窗是自动控制的,不象以前要下个窗子得跟在大庆钻井是的摇半天。
我下了我旁边的整个窗子,风咆哮进来,光光地撞着耳鼓,太好了,实在太好了,速度感让我简直每个毛孔里都在往外释放着一个字,爽!
灌着风踩足油门,开着开着我忽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COME ON BABY,COME ON,再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停!。。。停车!陈向阳喊道。
啊?什么?我完全没有听清。
我让你停下来!他急喝。
我急减,然后缓开。怎么呢?我侧脸问他,亢奋劲还没过,意犹未尽。
你看看你开哪来了。开那么快太危险了。
我四下一望,真的,都开到小红庄了,再往前就出了行政区划了。
哎呀,对不起,太忘形了我。我有点腆,心虚的说:到下面的缺口我就拨马掉头利马给你送回去。
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他脸红红的,皱着眉头,呼吸急速。
我一看,不好,他这是要吐啊。我一只手上下翻兜找手绢,操,这是高总的新衣服,又去扒开陈向阳座位前面的隔档,伸手进去乱掏。
手绢纸巾风油精塑料袋,我跑车的时候总会备上几样,就为预备给那些会晕车的客人,可现在合辙这会什么都没有。
我心慌手乱地对他说:那什么。。。。。你可忍住喽,坚持到前面啊。。。。你可不能吐在这么好的车上啊。
陈向阳捂着嘴挺难受地笑了。
接下来就比较为难,我是再开快他也会吐,可开慢了时间一长他还是会吐。
你把眼睛闭上,别想,深呼吸,我把你那边的窗户也下了,有点风会好点。再坚持一下下就好。
他挺听话,闭上眼靠在座位上,手按着胸口,看的出肩膀还是硬的,忍得浑身紧张。
放松。。。。。。来放松。。。。
恩。他点点头,真的,整个人开始松懈下来。


这样吧,你睡吧,好多人睡着了就不想吐了。我说。
那你唱个歌给我我好睡。他闭着眼睛说。
啊?唱歌。。。。。我抓了抓头:好吧。
我唱: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王炮!他睁开眼睛瞪我:你唱这个我不吐也得吐了。
奥,好好好。这主这会我惹不起,我又抓抓头,说:好吧。我只会老歌啊。
恩,行。他又闭上眼。
我目视前方,想了想就开始唱:
像一场细雨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痕迹。。。。。我忽然感觉他在看我,侧脸去瞟,他仍然是闭着眼的,只有眼睫毛微微地颤动着。
恩,大概这个方法有效,我看着前方继续唱:
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忘记。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得,那感觉又来了,我再侧脸,这次他真的在看我。而他的眼神,恩。。。。。。有一瞬间我倒吸冷气,他的眼睛真是超级明亮,赛过两只60W的灯泡,而且。。。。。还越瞪越大。。。。。。
陈向阳,你要忍住!
他鼓着腮帮子,迅速脱下外衣捧在手里就吐了个淅沥哗啦。


头次出车,我就把副总给拉吐了,我这心里别提有多窝囊了。
看着陈向阳胆都要呕出来的难受劲,我更心如猫抓,想,这会子如果用上那句最经典的你吐啊吐的就习惯了倒真是合适但会不会找打?
终于到了下一个休息站。
先停了放陈向阳下去。我把车泊好,买了瓶矿泉水和纸巾过来。
他还在弯着腰埋头苦吐呢。
我给他顺顺背:好点没?他点点头,把脏衣服就手丢进了垃圾桶,接过我手里的矿泉水和纸巾一声不响地往洗手间擦脸漱口去了。
喝,真大方,这么好的衣服脏了就随便扔了。我呆了一呆,精英就是精英啊。
回去的路上,我没敢再开快。
陈向阳一句话也不说。
我也不敢开口,心里特惭愧。
一路无话,进了城就大下午了,等一直开到公司楼下,已经快到下班的点。
第一天就这么狼狈的混过来了。我偷眼陈向阳,他脸拉的跟个驴子是的,估计丫现在不定在心里怎么吐血呢,合辙找了这么一位回来当司机。
锁好车,我就打算把钥匙还给他。
攥着手里的钥匙,低头认罪状走到陈向阳面前,心里这难过啊。别了,我的梦中情人,今哥哥刚跟你第一次亲密接触就要天各一方了,哥哥可真舍不的你啊。以后上哪有这机会能飙顿宝马呢?
陈向阳倒先张嘴了:今我这脸丢的太难为情了简直破坏形象。。。。。不过王炮你不用怕,咱们多练几回,我就不会吐了。
啊?
他把脸扭到一边,恨恨地说:以后你能有多快开多快,我吐啊吐的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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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哧一声,有人乐了。
我扭头一看,陈向阳斜靠在套间门边上呢。
呦,王炮,你还真让人眼前一亮啊。给他这么一说,忽然我就手脚没地隔了。
高总过去,手搭在他腰上,屁颠颠地说:怎么样怎么样?我把他倒哧的,我的功劳。
陈向阳不动声色的走开,高总的手立刻尴尬地在空中保留了一个原位的定格。
陈向阳拉拉我的衣摆说:那也是人王炮自各长的好,有你什么事呀。下面就是对我说的了:我看你老没来,下去等你的,门卫说你已经和高总一起上来了。这样挺好。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人事部吧。
成,成。呆这屋我早不自在了,使劲点头。
走出10步去,听到高总依稀在房间里猛然想起似的喊了一句:王胖子你那鞋。。。。。
我全当没听见,我这鞋挺好我这鞋。

跟在陈向阳后面,一路行来,所有碰到的人都必恭必敬地打招呼:陈总。
恩。恩。陈向阳点头示意。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喝,这小子板着脸端着肩膀手插裤袋里,要多严肃有多严肃。看得我直眨巴眼,这。。。。。这和那天晚上在昏昏沉沉的盥洗室搓衣服搓到一脸汗仍满面微笑的陈向阳是一个人吗?
人事部李经理已经在他们的小接待室等着我了。有陈向阳押阵我这堂过的非常顺利,李经理的圆脸上从头到尾笼罩着厚厚的一层祥云,以至于他的五官我到了也没看清楚。
最后李经理合上文件夹,和我握手:小王啊,明天就正式报道吧。你赶快把原档案跑下来,转放到人才交流中心,咱们就可以签合同了。你们原单位挂在一事业单位下边,这种手续办起来一般都挺慢,你自己要盯盯紧。
诶,诶,行,行。
陈总,您看,下面是不是让小王先去事务部了解一下工作环境,看看车什么的?
恩,我带他去就行了。正好我今天要出去谈事,等下小王直接送我好了。顺便熟悉熟悉车。
李经理一一称是,把我们送出来。
又绕到事务部。
事务部的头是个挺漂亮的女的,三十多岁,穿一身柔中带刚的职业装,胸前挂着的牌子上写着黄小秋。
陈向阳一指我:那,黄姐,人带来了。你们认识认识吧。这是王炮。这是黄经理。
她伸出手和我一握:你好。欢迎加入我们事务部。我是黄小秋。来,给你介绍一下其他同事。这是林正,这是储爱梅,这是范宏歆。这是新来的小王。
我羞答答地跟大家一一握手。
黄小秋又拍着一张写字台说:那,这是你的办公桌,有什么私人物品可以放这个橱里。这是钥匙,这是车钥匙。和车子有关的所有资料包括年检记录和保修记录都在这个抽屉里。明你可以详细看一下。这是员工手册,这是出车单,每趟出车回来都要记录公里数油费等等。马上陈总要出去,你先去,剩下的等回头你再详细了解吧。
奥,好好。我懵地只剩下点头的份了。

糊里糊涂地搭着电梯下来,我抓着衬衫领子直松脖颈。
陈向阳歪着头笑:一向话痨的王炮居然也有不说话的时候。
我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不习惯?
呵。。。。。。不知道,我抓抓头:反正这一上来就。。。。。。我不知道。
嘿,慢慢来吧,很快就可以习惯了。陈向阳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着:我相信你。
一般人们讲我相信你的时候基本上那意思就是说,不管行不行,反正你得干,而且还得干好。以前张头就老来这套,下达任务指标的干劲动员会上张嘴就是:我相信你们。然后我们一帮小子就集体山吼:可我们不相信您。
嘿嘿一乐,我对陈向阳说:可我。。。。。。。可我。。。。。。没法不把那个不字咽下去,我两眼发直地看到了我的梦中情人,慢慢走过去,嘴里喃喃自语地说:我也相信你。
扑在那辆银灰色BMW上,我就不肯下来了,我内心这个激动啊,差点没热泪盈眶: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
王炮,王炮?
抱着车屁股我就开始施展十八摸,从车头到车尾从车顶到轮胎一猫腰我就打算探到下边去了。
王!炮!陈向阳拉住我。
我两眼放出坚定的光芒,胸脯拍的山响。
陈总,你放心,就是有再大的困难我也要在沙家浜扎下根来。要上哪?你说吧。
陈向阳看了我一眼,想了一下,说:我还没想好,上车再说吧。他一屁股坐进副驾座位上,扣好安全带。
啊?你。。。。。。你不是要出去谈事吗?我也钻进我的位子,关门,看着他。
他忽然对我做了个鬼脸:我骗他们的。
啊?你。。。。。。刚拉到手里的安全带又脱手而出。
王炮,开车!陈向阳兴兴头头的发话。
那什么。。。。。。诶!扣好安全带我听话地发动车子,心想这么大公司的一副总他没事骗人玩他这是什么人那他?
平平稳稳地上了路,陈向阳还和我有一答没一答的:你是不是在想,这位什么人呀这位,没事糊弄人。
没。。。。。没有啊。。。。这小子的眼睛是X光做的?
嘿,王炮,我发现,使唤你好象让人特别高兴。你发现没有?
这。。。。。。我脸垮得比伦敦大桥还低,这人怎么说话呢这是,我。。。。。我怎么发现啊我?
没有。我粗声粗气地说。
奥,对,我想起来了。他点点头一副很了解的样子:一般有这种特质的人自己都没什么感觉,就好象有些特别漂亮的人人人都觉得他挺漂亮他自己就是不觉得。
他可真会说话,我的脸部线条立刻柔和了好多,上一句说的我老大不痛快,下一句这一比方我就立刻觉得这是在夸我呢。真是的,夸人夸的这么不含蓄,不是让人脸红嘛。
陈向阳接着又说了:还有一种人,不用别人说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自己特有风度特有魅力。
恩,这到是。我点头同意。
王炮。
恩。
你就属于前面那种人,我就属于后面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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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缺了大德带冒烟的笑面虎!张头拍桌子打板凳的不给我好脸:打昨我看到他的时候就直觉他不是好人,问东问西左打听右打听的,啊王炮住哪啊,啊王炮有没有手机啊。我指望着又是给你送锦旗的呢。。。。。。我呸!好啊,合辙是上我这挖人来了。好啊,都走都走,年轻人流动快,我知道。你们有地挪我不反对,人挪死树挪活啊不对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可你抽冷子就要办手续,哪能这么快啊?就是结婚登记还要一个多礼拜呢,何况你转档案。。。。。
那。。。。。。那要多久啊?
嘿,这就心急火燎了,告你王炮,要上火也轮不到你,我这没人顶班任务完不了直抓瞎我找谁去啊。
张头话糟理不糟,我知道我这要求确实让人为难。
平心而论,按我的脾气那是只有别人为难我的份断无我去为难别人的理。看到张头没头苍蝇似的我这心也和猫抓一样。
可我昨天已经答应了陈向阳。
虽然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当时的场景现在想起来仍然很不真切。真邪行了怎么他说什么我就乱点头呢?
但答应了的事就应该说话算话。从经济挂帅的观点出发我攀高枝我想多赚点钱那也是人之常情不为过吧?
心里一边琢磨一边衡量我嘴里也没闲着不动脑子顺嘴就瞎说:张头,那什么,不行这样吧。我白天去人那先试试,在这我把白班改成晚班。既不耽误您这的进度也不辜负了人家的好意。那边要干的顺,我就把这辞了,您也趁这段时间找人替手我也趁这段时间把手续办了。。。。。。
妙啊,我还没说完老张就一拍大腿:王炮你这主意好啊,万一那边干的不顺手,你就再回来,你这何止是两全齐美啊,哼哼,简直一箭双雕。
您也觉得好?我恨不得闪了舌头心说,老狐狸你快拦我一下吧,不然我非累趴下不可。
恩,好。
那我怎么瞅您腮帮子直抽筋啊,您可别告我是牙周炎犯了。
你小子少跟我这犯贫,老张想了想严肃地说:我可告诉你了,别说我以老卖老,到私企干活一要少说话二要多做事最重要的千万不能得罪老板,可不比在这,好歹挂靠国营单位底下没事你偷个懒犯个错我睁一眼闭一眼就都过去了。。。。。管好你这嘴管好你这乱冲人的性子其他的自己万事当心吧。
张头,我心头一阵温暖竟无语凝噎,过了好半天才说:您这是嘱咐我呢还是顺道夸自己呢?
老张一瞪眼,大手一挥:去吧。去吧。唉,相见争如不见。
别介呀,我这不晚上还来呢嘛?顿了顿我又忍不住说:跟您说了多少回了,您又瞎用词,您应该说眼不见心不烦。


出来拦住一辆正要出车的兄弟,都是自己人,一听说我要去鸿运大厦,没二话上车吧您呐。
一直给拉到门口。下了车,想起上回就在这分别遇见了陈向阳和高总。谁能承想,一个月后我会站在这马上就要成为里面的一份子拉。
对着大楼的玻璃幕墙先偷偷整理了一下仪容。今等于是面试吧,虽然应聘者就我一人还是总裁内定的,心里又紧张又有点小得意,所以把最体面的衣服都划拉到身上了。听说这一片整条街上走的都是精英,这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恩--哼,清了清嗓子,吸口气,我抬腿就往里进。
站住。没名没姓的,不一定是说我呢,继续走。
这位先生麻烦您站住。一保安冷不丁拦住我,吓我一大跳。没办法,自打新警服改成保安蓝之后,我就很难在五秒之内辨认出他们谁是谁来。
有。。。。有事吗?我往外冒颤音。出租司机的职业病,看见条子就象老鼠见了猫,恩,这个,那怕是只假猫。
访客一律先登记,麻烦您先在这写下您的姓名地址和身份证号码。阿保很客气,把我带到一小接待台前拖过来一个登记簿和栓线圆珠笔。
啊,还要身份证号码?我。。。。。我没带,我也记不得号码。驾证行吗?我今是上这来面试的。
阿保上下打量我,脸上的表情写着怪不得我看着你就不象精英,他奥了一声,严肃地说:对不起,那我就不能让您进了,驾证不行,没这个规定。得身份证。
他说这话的口气就和开罚单的条子一样,奥,对不起,在限定地段上下客50块,交给我不行,没这个规定。您得自己连单子一起交银行去。
所以说,制服决定一切真他妈是硬道理,甭管什么人滋要是你虎皮一上身,就会连说话的口吻都变成只当大爷不当孙子的机器人。
正要和阿保较真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视线。
高总高总!我拔高调门就是一嗓子,音频是照着珠木朗玛去的。除了高总和阿保,整个大厅里的人都伸手去捂耳朵。
行,我看了阿保一眼,心说内力深厚啊真有你的。
高总扭头看见是我,挺高兴,做了个手势让他旁边的几个随行先走,就大踏步过来。上来就捏住我膀子:王胖子,你终于肯露面拉!


我指着登记簿说:你赶快给我证明一下,我没带身份证进不了你们这楼。
高总一挥手:不用了,你跟我走吧。
进了电梯,他说:今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上回招呼也不打就颠了,真不够意思。
啊?我呆了呆:我今可是上你们公司面试当司机的呀,你不知道?
高总也呆了呆,然后胡乱点头:恩。。。。知道,算知道吧。这话一听就言不由衷。
我心里这纳闷啊,难道陈向阳把我找来事先和高总竟没通过气?
在我脑子里,他们俩算是被合并同类项的。所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也。
正琢磨呢,忽然发现高总正在上下打量我,一边瞄还一边乐。
寻摸什么呢你寻摸?
不是。。。。。你,你就穿这个来面试啊?他咧开嘴。
我打量自己,再看看他,恩,西装是皱巴了点赶上我妈的脸了,领带是借的不会打按照红领巾的打法凑合了一下,裤子的料子是一种长的很象麻的的确良张头上回买上当了又不给退二道手卖给我的,鞋子是标准的白底黑面的北京布鞋。从上到下,没什么不妥啊。
我哪不对拉?你这什么表情啊你?我有点不高兴了。
恩,他握着下巴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就是你这鞋看上去那个了一点。
哈,这你就老外了吧。我得意地说:这鞋底软踩油门踩刹车特有脚感,现在听说全城的大款都兴穿它了,我也赶回时髦我。
高总哈哈大笑,一路七拐八拐得把我领到一超大办公室,走进套间,拉开橱墙露出一排的衣服,又拉开下面的抽屉露出一架的鞋。
我就是再不识货也知道都是好东西。
你来这面试,既然先碰着我了,怎么也得换换衫。我看咱俩个头身板差不多,来,随便挑。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橱:这是不是你们公司的规矩?
恩~~~~~~~~~,对。他点头。
不换不行?
恩~~~~~~~~~,最好换上吧,给大家留给好印象嘛。有个性不代表不修边幅呀。
我站在橱边扒拉来扒拉去,磨济了好半天也没动窝。
高总明白了,自己上去呱唧呱唧拽了一件衬衫一件外套一条裤子甩到我身上:去,换了吧。

换衣服我的动作就比挑衣服快多了去了,这可是多年功力啊,单手穿衣另外一只手刷牙洗脸都没问题,为的是能在尽可能加大赖床时间的同时减少迟到机会。所以当我在他转个身的瞬间就换好出来的时候,高总简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嘿嘿,我得意洋洋地说:你是不是特奇怪啊?觉得我会变魔术是吧?哈哈。
是。。。。。是很奇怪。。。。。高总围着我不停绕圈,眼睛瞪得老大,啧啧道:是好象变魔术一样。。。。。
那什么,你能不能不绕了,我眼晕。
他不理我,自言自语地说:好象差了点什么。。。。。。啊!有了!猛一拍手吓了我一跳。
就见高总噔噔噔奔到洗手间又噔噔噔奔出来,手上一团淡绿色的糨糊,劈头盖脸就往我脑袋上乱撸了一气。
干什么你干什么你?这小子猛地凑近,一阵说不上来什么味道的香水呛了我一跟头。忽然之间,那天早上的镜头象装了弹簧一样从脑子里自动跳起。我的手立刻一个膝跳反应把丫搡了出去。
高总把脸拿远了瞅我,很满意:恩,这下行了。
他把懵里懵懂的我拉到橱壁的长身镜前:LOOK!
我一定睛:。。。。。。。夷?倒吸冷气啊。这,这原来这就是我啊。。。。。和往常很。。。。很不一样嘛。
怎么样?王胖子,看我把你倒哧地怎么样?
我。。。。。我看着自己小美了一把恍然说:啊,原来精英是这样炼成的呀。
高总也顾影自怜地和我并排站着赞叹道:你别说,还真是佛要金装马要鞍啊。你看看你现在,穿上我的衣服配上我给你撸的发型,看上去竟然也有几分像我了。恩,你说咱俩往这一站,有没有点。。。恩。。。。花开两朵各表一支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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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有点凉。
风从降到一半的车窗里吹进来,很快,原来汗哒哒粘在身上的衬衣就和身体有了间隙,给吹得一会象面鼓一会象片帆。
我肝火仍然很旺。
没法不生气。上人家被撵出来扒着防盗门一通猛摇象犯人似的喊着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搁谁谁火大。
好你个侯东捷,有种你丫一辈子别跟我玩!
打小一吵架,这小子就对整条胡同的小孩发话:告你们从今起谁和王胖子玩谁叛徒。所以,撞马就我一人左手拉右裤脚,拐起膝盖所向无敌。那是,逮谁谁跑。我这没劲,一问都说:老猴说谁都不许跟你玩,我滋要是被你撞上我就是一叛徒。难怪都撒丫子,老猴当时是胡同天王啊。我就每次都冲到老猴面前发狠,台词手势都一样,就是左手掐腰伸右手出食指作恶狠狠的茶壶状:有种你丫一辈子别跟我玩!
这种局面一直到新一代胡同串子的孩子王出来才结束。但那时候我们早大了,早就改玩别的了。就这句狠话流传了下来,成了我每次拿他没辙时唯一能放的马后炮。
但今天,今天老猴可真他妈邪行。
不就是我把他送到我妈那的钱原封不动地给他拿了回来吗?这也值当他勃然变色。
两大老爷们为了几个钱推来搡去,难看不难看。
我知道他好心帮忙,可我难关一过过来还人情的时候,按常理不是应该演一出好借好还的戏码吗?就要送客也该端个茶什么的,怎么到他这给我改扫地出门了。
不,扫地出门都是客气的。这小子是直接拿脚把我给踹出去的。
想起来我这气,主要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还得了?
当时我整个人抠在防盗门上气急败坏的造型象一只刚被关进笼子里的猩猩,使劲砸门。一边吼:侯东捷,你敢踹我出来,我就敢再踹门进去。
老猴在里面冷笑:你踹下试试看,不怕老实告诉你,我就专为你装的防盗门。
我当然试过了,防盗门不锈钢栅栏之间刚够伸手,不够伸腿。不然我还砸门?哪有这么客气的。
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
我抓着不锈钢杆子把整扇门晃的钪哩钪啷乱响。足晃了10来分钟。
叭,门开了。不过不是老猴家,是对门。
我一扭脸。探身出来一老头,鼻梁上挂着老花镜,脖子拧着,眼睛从眼镜上面研究性地看着我说:呦,又换了一个,上个礼拜在这晃门的不是你。你们公司可真够敬业的,大晚上的还在这检测防盗门质量。
恩,那什么。。。。对!没错。我说:您可瞅准了,我们这个牌子的在同类型产品中最结实了。您看我这样踹(我前踢,门桄榔一声)再这样踹(我侧踢,又是桄榔一声)哪怕是这样踹(180度后旋踢,这下地动山摇,墙皮掉下老一大块来)。。。。经过这样的强度测试,它都依然完好无损。。。。
好!老头简直要鼓掌了,然后忽然拉下脸来厉声说:可你们白天干吗了?再这么折腾影响左邻右舍的我一准到消协去投诉你们!
叭--,门给拍上了。
我也闹够了,死盯着毫无动静的老猴家。要是眼睛能放箭,他这门板上早给我扎成蜂窝煤了。
就这么铩羽而归。

回到宿舍,我就找了条被单把脏衣服打了个大包袱,象古代要出远门的侠客一样在肩膀上打斜扎好。把碱皂丢进脸盆里,抱着就摔门奔盥洗室去了。
经过走廊,打算去上厕所的和打算去刷牙洗脸的一看见我这杀气腾腾的架势就自动散开,或奔走相告,或深吸肚皮把自己当成墙画一样给我自动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小声说着:快走,瞧见没,又有谁惹了王胖子了,呆会丫发作起来,死伤无眼啊!
我滋当是没听见,昂首向前,扛着个硕大的包袱卷胜似闲庭信步。

恩,前面有个黑影正挡在路口。
是谁这么不长眼,没看到哥哥头顶上昭然若揭的一片负热带高压吗?
我大踏步走过去。走廊顶上的灯光越来越亮,这人脸上的光线也越来越清晰。
走到跟前,我就愣住了。
这个正在看着我微微笑着的人。
陈向阳。


我从来没想过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居然还有第二个愿意帮我搓衣服的人。
这个人居然还是个男人。
看着陈向阳撸着袖子二话不说的闷头干活儿,我心里真是老大过意不去。刚才在老猴那遭受不平等待遇的闲气忘了个精光,就顾琢磨该和陈向阳说什么了。
恩--哼。我清了清嗓子。
哦。。。。。那个。。。。陈。。。。陈总啊。。。恩--哼。。我又清了清。
陈向阳嘿嘿嘿笑起来了:你得了吧你,王炮。
他一句话说的我泄了气,也是,端着是累啊。
陈向阳边搓边说:本来早想来找你的,但一直忙,脱不开身。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我忽然小了声:我没考虑。。。。
啊?他停下来,皱着眉看着我啼笑皆非:你没考虑?这是怎么说呢?是你觉得完全不需要考虑就来啊还是觉得根本就没有考虑的必要啊?
我。。。。。。我,我哪知道啊。我说的倒真是实话。
噢。他用手肘挠前额,为难的说:我倒不知道原来现在出租车这行这么吃香这么让人舍不得。
倒不是这个。。。。。我。。。。。。我眨眼想词:你看我现在干的挺顺手的吧,换个新环境我恐怕。。。。。。
恐怕和别人处不来,陈向阳笑咪咪地接我话茬:而且不怕别人,就怕和你们俩。
这。。。。。。哈哈哈。你真幽默。我心说,这小子平常不哼不哈地讲起话来可真厉害。
陈向阳继续干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手手搓衣服打肥皂。
过了会儿他说:王炮,好,你就拗吧。不知道你在拗什么。
你知道,我心说,我们心里都知道。
不过我早猜到了,你就是这么个脾气。
我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他不劝我了,一念至此忽然心里又有点空落落的。
谁知他下一句又吓了我一跳。
他说:那你就当是为我吧,我让你来,你来不来呢?
。。。。。。我已经说过了,他确实很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他的笑。
他扭脸对我笑嘻嘻的说:告你啊,我把500多封求职信全扔垃圾箱了,人事部现在就只有你一人的资料。所以,你明天一上班就去办辞职转档手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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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驮着东西我又上老猴家了,真折腾人啊。
在楼下停好车,我就拉开嗓子喊了起来:侯--东--捷!侯--东--捷!
这么多东西我要一人搬上四楼得跑多少趟啊。
嚎了一会儿,老猴家没动静,别的阳台上却冒出好几老位来,这个问:哎,废报纸收吗?那个问:小伙子,有你这么大晚上来这锵菜刀的吗?
最近的公共电话也隔着两条街口。这按说不给停车,我这犯难。我这人就是想到那走到那,按大家的话讲叫非常之没计划性。上别人家前从来不知道先打个电话什么的。都以为别人和我一样,平常两点一线下了班就在家蹲着。
绕着老猴家楼下的大树走了两圈,吸口气,我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小助跑,以时速40公里往公共电话那奔去。
才跑到一半我就身体后仰两脚急刹车,鞋底擦出一溜灿烂的火花。
老猴正迎面骑冲过来,差点就来了个天煞之火星撞地球。

单脚支地一手捏闸一手夹着烟的老猴看着我挺纳闷:胖子,这一头汗大晚上锻炼呢?从你那跑到我这片远了点吧?
少废话,你现在挺忙啊你。我边喘边说:上次叫你给我回一电话,等到现在也没音。
你什么时候叫我回了?
啊?就上回,你媳妇没和你说啊?
没。老猴没好气的:告你,那不是我媳妇。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猴往后一歪头,我就叉腿跨坐在后座上,太矮,膝盖弯成90度脚还拖地面上。其实还没腿着舒服呢。
老猴前面晃晃悠悠地骑着:后来你也没来蹭我嘛,良心发现了?
不是,人第二天就把钱给我送回来了。我打电话也就是想告你一声。要说这世界上还真是善良的人多啊。
老猴奥了一声。然后就半天没言语。
过了会我想了想说:我说猴啊,你怎么不告我一声就给我妈送东西了呀。
你送我送还不一样。
。。。。。。那,那哪成啊,别说我现在问题解决了,就真困难让你送,算那出啊。
前面一阵沉默。
我接着说:再说你也不宽绰,你这不让我心里过不去吗你?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老猴忽然说,胖子,你记不记得小时侯我就老这么驮着你在胡同里乱窜。这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
是啊,是啊。我也挺感慨。
过了会,老猴也感慨了:你看那时候驮着你可真是身轻如燕啊,现在比驮了两煤气罐还打秤。

打开后备箱,老猴锁完车也过来了。
别愣着,动手啊。我说。
动手?怎么动?老猴有点木。
我懒的给你在这磨牙,手脚快当点,这好多速冻的,得放冰箱里不然都化了。
还放冰箱里?老猴狐疑地看着我忽然大声说:我说胖子,你这是碎了谁啊,几个大白口袋,还要放冰箱。
操!你丫给我小声点,瞎吵吵什么,小心给我把带箍的都招来。
我瞪着老猴:这是我给我妈置备的东西,本来都拉家去了,我妈说你前些日子才送过,她一缺牙老太太哪吃的了双份啊,这不又让我给你拉来了。
探了半边身子在后备箱里的老猴猛抬头,光一声就撞车盖上了。
哎你倒是慢着点啊?撞哪了?我一手抬着车盖一手拉转他。
老猴捂着头看地面。光抽气不说话。
怎么拉?撞哪啦我看看。
老猴一把甩掉我的手,看了我一眼,拎起好几袋东西拔脚就上楼了。
嘿,你拿眼瞪我干吗,不就是撞头了吗?自己撞的还怪上我了。这小孩真凶。我嘟囔着拎着剩下的袋子盖好后车盖也跟上楼。

老猴摸黑开了门。
一进去,我就傻眼了。一片狼籍,到处都是翻出来的东西,就象遭过劫。
要说还是我反应迅速,当机立断,态度沉着:老猴,保护现场,赶快拨打110。老猴,夷,老猴你人呢?
我扭头四顾两条腿却象焊住了,站在一堆凌乱的衣物被子中,不敢迈动一步。我怕踩乱了脚印啊。
这呢。老猴在厨房翻箱倒柜。
哎呀,你怎么能乱动呢你,会破坏指纹的。我替他急死。
这位倒好,大踏步走到我跟前:想什么呢你。我自个的家我怎么不能乱动。打上礼拜就这样了,看不惯别看。他弯腰接过我手里的袋子又拱进厨房。
噢,我明白了。我拉着长音恍然大悟,跟到厨房门边:和嫂子在家玩大闹天宫呢。
老猴手脚麻利地把冰箱里的东西全拿出来,把我带来的冷冻食品吭哧吭哧全放进去。
掰了。他的声音在冷藏箱里闷声闷气地传出。
啊?又掰了。
冷藏箱里没动静。
我抓抓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属于别人自个的事,再好的哥们也不便发表意见。憋了半天,街道妇联兼职干事居委会业余大妈的本性再度发作,不咸不淡两不得罪的套话不听使唤地往外冒:哎呀,你看你谈一个掰一个这多不好啊,知道的说你精致但求一旦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狗熊脾气没长性整个一非恒定气压呢。你为什么呀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能伏个软。。。。。。。
老猴干活间中探出头来,打断我:我这有人了。他指着心口。
啊?又有了?
他又钻了进去,低低地传出一声:早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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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有了老猴保底,第二天我就精神抖擞地上班去了。
照例到三子摊上喝豆浆。
打招呼的时候就一阵骚动。
这回王胖子挺积极啊。众人说:轻伤不下火线那。
那是。知道地球离了我照转,但估计会转的慢点。我笑说。
到单位,掏出钱拍到张头桌上:点点吧,刚从鞋盒子里掏出来的,可能还有味,您点的时候可千万别拿手沾吐沫,别说我没提醒您。
张头一眯眼:小子大半个月不过拉?
不过拉。呈您吉言,不用到年底,今开始我就喝西北风了。
你别话里有话,熟归熟,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不过我也没说让你利马就垫啊。拿回去拿回去。
我特不解地看着他,老狐狸今转性拉?
今一大早啊,已经有人送钱来了。
啊?我的心立刻漏跳了半拍。
张头拿过不锈钢双层保温杯来,吹了吹,嘬口茶,闭上眼,嘴里努来努去,过了会努出一茶叶梗来。我顶见不得这个,每次看到都觉得嗓子痒痒。因为通常这接下来,就是要直接开演电视书场剧场版了。
果然。张头两眼一张,这就要来劲。
一男的,说是昨天坐你车你没收钱就走了,这不,什么都没留,人连车号也没记,昨天溜溜地找了一天,说是把城里所有的出租车公司都问了个底朝天,有没有个叫王炮的,最后找到总公司才知道我们这有这么一号。我说王炮,平常不宰客不拒载不故意绕弯路我夸你是个好同志,可你拉着人满城乱跑你不收钱我就要批评你了。你想干吗?雷峰二世啊?都象你这样我们这公司还开不开,都象你这样出租车市场的秩序不全乱套了还怎么保持良性竞争啊?都象你这样咱们分公司在总公司那份额完不成大家拿不到年终奖回头老婆孩子全上你家坐着济济一堂开新年茶话会从初一一直开到正月十五你是不是就想这样?啊?

张头,那什么,快看,彩虹!
哪儿?张头四下转头。
唉,今失手了没闪开,抹了把脸上的吐沫星子,我这悔啊,肠子断成好几根。
我何尝是不想收钱啊我,这不就是当时心太慌,没想周全,简直有点落荒而逃的劲嘛。否则肯定户口本上有的资料我一准全留给他们了,户口本上没有的我也他妈留。而且离开他们家院子这一阵乱开,再想找回去我可就不知道路了。昨天晚上还想着,这盼星星盼月亮,要想等到这笔钱可真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没想到今就送上门来了算他们有良心。

老张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拍在我的钱上:那,还留了封信给你,快点连你这臭钱一起拿走。这么一会儿功夫隔着就快熏我两跟头了,我们家酽了一年的咸鱼都没这么臭。


信是这样的:
王炮:昨天不知道为什么你走的那么匆忙,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如果只是因为不好意思,那应该不好意思的也不是你。司机的职位你考虑一下。一个月之内得定下来。附上我们俩的名片,随便找谁都行,希望你和我们保持联系。陈向阳。
我拿着两张名片翻过来复过去看了几遍。高总头回递出来的时候我都没正眼瞧。
看不出他俩年纪挺轻,竟然是大地联合股份公司的总经理和副总经理。这个企业太出名了,主街太平大道的巨副广告牌每隔200米就一个立桩。天天拉人走上好几遍,太熟了。是个好地方,去那上班不知道多少人想进进不去呢。但是,一想到天天和他们俩打照面,我就不明所以地不太愿意去多想。不愿去多想,那我还怎么继续往下考虑呢?
别扭,说不出的别扭。
一整天在车上我都浑身难受。抓耳挠腮晃头扭脖,搞的后面的女乘客偷偷咬耳朵:老公,我估计这车不干净,你看这师傅这样,别是染上跳蚤了,咱们还是前面就赶紧换地铁吧。

到点回公司交完车。立刻操起电话打到老猴家。
喂,快点出来,今我请你吃饭。
对不起,他不在家。请问您哪位啊?
啊,我王炮,他发小,嫂子是吧?
那边扑哧一声乐了,不是,我们只是朋友。东捷今天好象有饭局了。
噢,那算了,让他得空给我回一电话吧。谢谢您。
挂了电话。想,朋友这个词可真好,简直可以囊括一切关系。那我和高陈二人,算不算是朋友呢?靠,怎么又想这上面去了。

一晃就到了月底。
这个月我排除杂念气运丹田集中火力勤奋工作,本月该完成的份额栏里首次出现了鲜明的大红勾。
张头很高兴:王炮啊,看来这响鼓还要重锤敲,上次的批评教育还是很管用的啊,你看你工作面貌焕然一新。前段日子有人传小道消息说你要跳槽,我当时就表示这不可能。干的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就专有那些个小人来泼冷水扇阴风。
说得我心头一颤:张头,又到月底了您看。
知道,老规矩,你拿车去用吧,帮我给大妈带个好啊。

去会计科领完钱我就开着车去了大卖场。左一趟右一趟装了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生活用品药还有吃的用的。然后就直接开回家。
家是四合院里很小的一间屋,日子太久了,瓦都破了,到处生着霉,光线太差,进屋就得开灯。
妈,我又送东西来了。
妈,我给你搬屋里啊。都放在老地方。
妈,这月工资。
炮子,这词只有我妈不会喊错。我妈说,炮子,钱和东西你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啊?我停下手里的忙活,愣住了。
我妈说,前几天你不是才让小捷给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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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到宿舍先往脑门上贴了块创可帖。刷牙洗脸。
然后在一堆脏衣服中仔细辨认,挑出一件稍微干净点的换上。我也不是每次穿衣服都要下死劲穿到看不出原来颜色为止的,比公司其他的光棍要强多了。
楼下一阵热闹的时候,空气中飘来熟悉的豆浆香。
又一天开始了。

顺着那豆浆香走准没错,一路抽动着我的狗鼻子嗅着嗅着就来到了三子豆浆摊旁。
早啊。早啊。三子,老规矩。
呦,这是怎么拉?我说胖子,挂彩拉你?是谁啊?敢下这个毒手?一路上的熟人嚷嚷地此起彼伏。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昨天出车路上遇到一个持刀抢劫的。我喝着豆浆含糊着说。
这还得了?你这是搏斗打的呀?这小贼本事不大呀。
我还用得着动手嘛?我严肃地说,纯靠说服教育,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你这伤?
说服教育不成,我就以头撞壁,以血示人,他终于被我教化了。我喝完豆浆抹着嘴,欣慰地说:人,又多了一个。
好。胖子行,三寸不烂之舌化干戈为玉帛啊。众人喝彩。我得意非常。


去公司,交车。顺便用同样的说辞向上汇报了一下。
我呸!分管领导照例淬出横空出世的一道天女散花。轧着阳光好点,都能看到彩虹。
我早料到了,头一偏,我闪!
王炮,别以为你这套能骗得了我,你丫肯定又用公车跑私活儿了。你才干了几年,就学会来这套了。一天到晚吊儿锒铛的。明告你这车你承包的份额完不成,年底我看你喝西北风吧!
张头,您看这桌子我刚擦过,您又上这来当洒水车。
你!
我这都挂彩了,您看着都不心疼啊?我撕开一半创可帖申请同情。
唉。老张叹口气,那什么,去医务室擦点碘酒去吧。你这口子,创可帖管什么用。
张头,我今天请假行不?
老张想了想,说,行,你去给我养着吧。。。。。不过还是早点把份额完成哦,别因为你拖后腿,让咱们在总公司那抬不起头来做人。还有,王炮,昨天出车的油钱公司不能掏,你自己垫上。
这老狐狸!


从医务室出来,我把手插口袋里就在街上溜达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有点心烦。
早上那俩抱一起的场面确实刺激了我。看照片,知道他们一对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
我看到这个了,这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和他们打照面啊。
而且,最让人楸心的是。。。。。。如果不打照面,我王炮该怎么问这俩要车钱呢?别的不说,光昨天拉着高总上机场再到回来内环外环地这么兜圈,油钱我都垫付不起啊。
我挠着后脑勺直犯难。
逛着逛着,我就拐到老猴家去了。
咣咣咣,我拿脚踢门。
没动静。
候东捷,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别装死了,快给我起来开门。
里面悉悉梭梭的声音。有把女声在低声的哼哼。
老猴闷声闷气在里面说,干吗呢你?有事吗?我这正忙着呢。
我继续踹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老猴提留着裤子黑着脸站着。你丫再敢踢我就敢报警!夷,你这头怎么了?
老猴看到我头上的纱布包,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胖子,谁动的你,快说,我找人去砍他!
我闪进屋,批评他:看看你这一脸兴奋劲儿,没人动我,我自个撞的不行啊?
老猴的脸又黑下来了不耐烦地说:不打架你来找我干吗?
我点根烟,坐下说:我走累了上你这坐坐。
我这有人呢。
我知道。我就想找个地方坐会儿。不留神就走你门口了,琢磨着不上来坐坐可就太对不起你了。恩,你继续忙你的吧。
老猴眼睛向上翻了翻,不怒反乐:操!有你这样的吗?你丫在这我怎么忙呀。
我有点怔怔的。
老猴皱眉:胖子,我看你撞头撞傻了吧?你等会。
老猴进里屋,细语安抚了一番,声音低低地听不真切。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钱包,恨了吧唧地说:走吧,在我这赖着有劲吗你?不就是没钱吃中饭了吗?
对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还真是有点饿了。我摸肚皮。虽然穿了大半个城,但算起来其实也就磨磨济济走了四个起步价。
有点?不饿急了你,你能拿脚踹门?老猴穿上外套。
我笑眯眯地点头:要不要带上你那口子?我往里屋努嘴。
滚蛋,你他妈少多事!老猴脸红了,伸出手指警告我:告你啊,上10块的菜不点,不然你掏钱。
行,我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你放心。我只点9块9的。


什么?让你自己垫钱?那你这个月吃什么呀?坐在小饭店里,老猴听我说完惊讶无比。
是啊。我自己想起来也觉得挺委屈。
不对啊。老猴说。
那什么。。。。。你等会儿,老猴有点回过劲儿来:。。。。。不是吧,胖子,你想在我这一直蹭到这个月底?
嘿嘿,嘿嘿。我但笑不语。心说,你总算明白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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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既然被我知道了,他们俩就一副不把我当外人的样子。
陈向阳还好点,高总整个眉飞色舞,五官都象长了翅膀,一飞一飞地全飞到陈向阳那去了。
我脑子里可没工夫想他们俩,只有一个字,吃。
高总点的菜可真不含糊,都是我从来吃不起在菜单上将之自动忽略的。
酒也好,高度纯度都很到位。
酒足饭饱正考虑着手上是该放筷子还是改牙签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谦虚着说:那什么,都让我吃了,你们也吃啊。
高总挠挠头,为难道:我倒是想啊,可是您老吃的这叫一个密不透风,愣没找到下筷子的机会。
嘿嘿,我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恩,这就对了。不是,我是说,这是打小练出来的习惯,甭管是不是我买单,这么吃我都不吃亏。高总你别介意啊。
高总连忙说怎么会怎么回,今是应该的。哎,小姐,给我和这位先生单独上两碗小刀面吧。他指了指陈向阳。
别介呀,我这还有地儿呢。我摸着肚皮微笑着说,小姐,他们俩要什么给我也来碗一样的。
陈向阳乐了: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他这一笑,高总就甭管是不是冲他的立刻如沐春风啊。
但陈向阳看了他一眼又把脸掉开了。高总的眼睛鼻子立刻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陈向阳问我:王哥,我看你不胖,干吗叫自己王胖子呢?
我笑了:我本名其实叫王炮,但打小整条街的小孩都叫我王胖子,你说我有什么着呢?胖子就胖子吧,胖子招人爱啊。
陈向阳又笑了。那边又牵动了高总的面部神经。
且不去管他。我对着空气说:其实你们俩都别喊我王哥了,仔细把我给喊老了,你们俩都大我一把岁数的,这不是寒碜人嘛。
本是句玩话,可高总不服气,利马就要和我较年龄。呦,你还挺较真,WHO怕WHO啊!
我们俩合了一合,竟然同岁。他比我还大了两个月。
我这脸立刻就垮下来了。
陈向阳说,怎么呢?王炮?年轻还不好吗?
我叹说,倒不是这个,我出去跑车半大的小子喊我爷爷的都有,我也从来不生这个气。可是,想想看同样的人人家都混成总了,我还在跑车,这个。。。。。心理有些不平衡啊。
高总不悦道,王炮,我怎么听着你像是讲反话呢。
陈向阳却很有诚意地看着我说,王炮,我们公司倒真缺个司机,收入比你现在只会高不会少。我看你真是个实在人,应该更喜欢稳定一点的工作吧。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还没说什么,高总已经拍案而起了,哆嗦着手指指着陈向阳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我吓一跳,立刻拦住高总,我。。。。。我没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啊我!
不是!高总一把抱住我,兴奋地:王炮,他。。。。。陈向阳说我们公司。。。。他又说了我们公司了。。。。。他不辞职了!


那天晚上高总和我都喝高了。
高总好象一直在拍我的肩膀,王胖子,你行啊你,你真是我的大福星啊。
我也卯足了暗劲儿拍回去,我说总啊,我刚才王八汤喝多了实在架不住您这几记如来神掌啊。心说,好家伙,也不想想你多大的手劲,把我拍出个胃下垂怎么办?
高总乐呵呵的,我宣布,我今天很高兴,很高兴。
我说,我也很高兴,我宣布。。。。我把手一挥:今天我拉你们不收钱拉,免费。走,我送你们回家。
车门打开,我就扑了进去,然后人事不知。

第二天一早醒来,一片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房间大而明亮,摆设简单考究,显然不是我的狗窝。
我一跃而起,捂着裤裆就往门外跑。霍,一条走廊好几扇门,这儿哪啊这是?
推开头一扇,不是,关上。
再推开第二扇,没推开,锁着的。
再推第三扇,还锁着。
真他妈让人直跺脚。第四扇我就直接用脚踹了。
光当一声。我傻眼了。
这俩男的抱一块睡床上的是谁?其中一个迷迷糊糊坐起来睁开眼,怒道:谁啊?
血上脑,我想我一定面如猪肝,昨天的事也呼啦一声涌进百汇穴。
高总顶着一头鸟窝看着我:王炮?你干嘛?
我扭脸就跑,一边说,快点,我忍不住了。
高总一脸不解:你怎么也忍不住了?
陈向阳忽然从被窝里喊了一嗓子:王炮,这房间里就有一个洗手间。
我都已经冲到楼下了,又叮光叮光跑进了他们的房间。扎进洗手间,门都没顾上关好,对着马桶就一个黄果树大瀑布。啊!--畅快!
解决完了,我晃晃脑袋,真的都想起来了。
完蛋了。想到刚才的画面,这门教我可怎么出啊?
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想来想去。
隔着一扇虚掩的门,门里门外都敲无声息,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莫非。。。。。。。这俩又睡着了?那就憋着气出去吧。正在洗手间里犹豫不决的时候。
高总在外面发话了:王炮,你好没好?
恩--哼!我清了清嗓子,好了。
好了就快点出去吧。
我吸口气,低头窝胸小碎步黄花鱼一样贴墙根儿一直走那也没敢看就出了他们的卧室。
反手把门带上,出了口长气。
依稀听到门里一声笑,有人说了句:王炮那泡尿撒得可真他妈久。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身上穿着睡衣。
一时不敢多想,总觉得心里非常之不妥。
把沙发上搭的我的衣服换上,车钥匙是丢在茶几上的。不知道昨天晚上是他们谁开的车。
本来想留张条,但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算了。
下了楼出门。车停在院子里。原来这是一个独立的小二层。这一片儿都是高档住宅。
我取车发动,楼上好象有了动静。
倒车,掉头。
后视镜中,陈向阳光着上身追了出来。
我忽然一阵心慌意乱,不明所以地不仅没停下,反而手摸上了变速杆。
我还没明白过来,车子已经窜出去了,冲上大路。
陈向阳追了几步,在我的后视镜中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不见。
开出了很久,我都一直在盲目瞎开。
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是下意识地琢磨着陈向阳嘴巴里喊出的话。
虽然没听见,但他在喊什么呢?
王炮,这个嘴型我琢磨出来了,后面的?
我一直在模拟着后面那个字的嘴型。把嘴往后咧,一直咧,是什么字呢?
Q-I-A-N--钱。哦,原来是个钱字。
什么,钱?钱!
一踩闸,一个急刹。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清晨寂静的整条大街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渗人耳膜。
有条在街边围墙上睡着的猫生被我刺激地从2米多激跳而起,再高高掉了下来。
我的头重重地撞上挡风玻璃,是幻觉,一定是幻觉。我想,动物保护协会会不会告我虐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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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寂寞。。。。。。
邓丽君的磁带已经翻面又翻面了,这要是烙饼,且得烙了一锅了。
我开着车城里城外已经兜了好几圈下来了,开得不快。没法快。。。。。肚子饿成两张皮了。
想听点交广台的脱口秀,刚一转台就让高总的手势给掐了。
那是,人家那两口子闹着别扭呢,哪有心情象你一样听笑话。
但是。。。。真无聊啊。自打我的屁股沾上这驾驶座以来,还真没哪趟车出的象现在这么闷。简直连刚才高总的横刀冷对都比现在有趣的多。
从后视镜里看这俩,一人脸扭对左窗,一人脸扭对右窗。从上车起没说过一句话。
可,人是铁饭是钢,你们不饿我饿得慌啊。
实在忍不住了,刚瞧着计数器这一路跳表心里的那份美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殆尽。

老实说,在我这车上闹别扭的小两口还真不少,只要我王胖子张嘴,没有说不拢到一块去的。抱头痛苦啼泪纵流那是小CASE,意乱情迷当场就要开搞的都正常。乘客们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幸福,为人民服务嘛。每次看到大家兴兴头头地下车之前女的羞答答的脸男的无限感激的眼神,我就比吃了蜜还甜。要说,这年头谁容易啊。要象万家乐热水器一样送温暖到万家是我们老王家打小教育的做人宗旨。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嘛。公司里就属我口碑最好,光收到的锦旗挂出来就两面墙,都是什么雪中送碳妙手回春之类的。搞的上面来视察的同志以为走错了地方,很生气地刺儿我们领导,我又没性病你们干吗带我来看老军医啊。

可两大男人我这还是头一回碰上。体内隐藏的劝架惯性象针一样戳着我的嘴,好几次那些套话简直忍不住要脱口而出了。但终于被我强拉硬扭地拽了回去。。。。。。。所以,其实我也狠郁闷啊。

眼见着天就要黑了。
我运了半天气,正打算开口。
你饿不饿?
高总忽然轻轻说了一句。我在心底徘徊良久才敢晃悠到嘴边的对白猛地被人拽了去,心里一个趔趄,立刻象有暖流击过。问得太好了。
我饿啊,打在机场我就饿了。你看,今天是不是就到这吧?
我不是问你。高总不耐烦的说。
陈向阳依然头向窗外。他扭了这么一路都没动过身板,真想告诉他这样容易颈部强直。
那什么。。。。。高总,我该下班了,我还要回公司交车呢。你们说个地方,我直接把你们送过去就得。不然呆会到下班高峰,堵上就完了。
高总嘴唇动了一下,我还没听清。陈向阳就炸了窝了,王师傅您再拉我去机场吧,机场不行就火车站火车站不行就长途汽车站,都行!
高总一声暴喝:你还来!你敢去,你给我试试看!
陈向阳不理他,只看着我:不行,您随便找一地方停了,我要下车!
高总也立刻看着我:不行,哪都不许停!
我这为难:我听你们谁的呀?
两个人同时说,听我的!
我直眨眼。

高总说,听我的,我掏的钱。
陈向阳咬牙,就你有钱吗?从身上掏出一钱包从后面扔到我怀里:王师傅,这我的,我掏车钱您让我下去吧!
今是怎么拉?我肚子里是不是装了块吸皮石呀,敢情大家的钱包都要往这跑。
高总一把抓住陈向阳:你成心的对吧?
陈向阳说,你有钱了不起吗?
我有这么说过吗?我是这种人吗?高总赤急白咧地吼。恩,你是,我心说,你绝对是。
你是,你们姓高的都是。陈向阳说。
高总一脸警惕状,毛发尽竖:我就知道他们找过你了,他们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们能说什么,你能不清楚吗?
我。。。。。。。
没话了吧,我给你的信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这样终究是不行的。
。。。。。。。,沉默。
咱们。。。。咱们分。。。。陈向阳瞄了我一眼,改口说:我已经辞职了,你放过我吧。
得,正戏开始了。路上平稳,华灯初上。谁知道我这车里却剑拔弩张。

不行!高总断喝。
高力强,你别逼人太甚。我早烦你了,公司股份我已经退出了,客户名单全列给你了,资料柜专人清点过了,人事档案我都结转了。你说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一声不吭就想跑?你的辞职信我还没签字呢,你敢给我私自把档案结转?是哪家公司敢要你。在圈子里不想混了?敢挖我的墙角!
我凭本事吃饭我自动请辞我跳槽。不是非吃你们高家的一碗饭不可!
嘿嘿,真长本事了。。。。。你说,哪家请的你,我去找他们老板,不,你们老板面谈。。。。
我死也不回你们公司做事了,你省了这份心吧。
。。。。那我和你们公司建立合伙关系。。。。。你是我的客户我一样天天可以和你打交道!或者我把它整家并掉行不行呢?
两声倒抽冷气的声音。我和陈向阳同时。
你!。。。。陈向阳忽然就变成了愤怒的公牛,猛地把车门打开就往下跳。
陈向阳!




陈向阳倒在地面上,居然一点事没有。
激动扑过来的高力强也怔住了。
当然拉,我这眼神身经百战,什么倔脾气的骡子没看过,一听他们俩的开场就预料到接下来九成九会上演全武行,早就悄悄把车停了。
忽略掉陈向阳脸上的诧异和接纳下高力强眼里的佩服,我消消停停地从车里下来:两位爷,看看这个,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我蹲在他俩面前,一手一只展开的皮夹平举着。两个人的钱包上各有一张照片,同样的甜蜜并头微笑的照片。
他俩就都怔住了。
过了N长时间,陈向阳终于把眼神从照片上拉了回来,看了高力强一眼。高力强也正看着他。
这么一看,高力强的眼睛就飞快的湿了一下。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应该是陈向阳呢。

我拉起陈向阳,他轻轻地说:王师傅,您。。。。。您。。。。。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等他说完就笑笑:恩,这也没什么呀。
高力强一双手就握过来了,王师傅,您。。。。您。。。。。
同样的话,在他这就和在陈向阳嘴里完全另外一个意思了,我这耳朵听风辨气(语气)的本事高着呢,也立刻做了解状的说:行了,别说了,高总赶快给我把帐结了就得了。
高力强喜不自胜,看看陈向阳又看看我,这表情我看的多了,我王胖子出马能不峰回路转嘛?今一招制敌都是多的了。
高总搓搓手,又看了眼陈向阳,呵呵笑说:帐要结,但是王大哥,总该先让我请你去吃个饭吧。
好。很好。终于可以吃饭了。我叹说,不过,你等会儿,我怎么又成王大哥了,我总瞧着你应该比我老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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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年龄大约在30岁上下,身高约1米75,偏瘦,穿灰西装,牛仔裤,蓝色波鞋,鞋子是阿地答斯的,手拎一黑色中等皮箱,拖杆两轮的。。。。。。。。没错,就是他!

四只眼睛在机场里雷达一样搜索着,忽然我一个一阳指就指向了右前方。目标正看着手里的小册子,另一只手拖着箱子,在自动扶梯上前进。

我身边一道黑影箭一般窜了出去。

高总路上已经给我赔了不是了。说他一时冲动,拿刀吓唬了我,其实那刀是没开过韧的,吓着我真是对不起了,愿意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1000块。

不相信没关系,这是我的名片。名片就是明着骗?恩,那也不要紧,你兜里就100多块,你说我骗你干吗呀?真是有紧急事,没别的想法就想让你开快点,好追人。事关重要啊。太着急了心慌手乱脾气大了点。没伤着你吧?

他没偷我的钱不过偷了别的东西,总之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为了减少损失能不能请你再开快一点。的钱我也出双倍还不成吗?

到这份上了,我就说,我这人就一点好,吃软不吃硬。你真有困难,早说嘛,没事动刀动枪,碰到我还好,碰到其他人,当场一心肌梗塞怎么办?

我这么一说,高总接下来就没说过一句硬话。自打我说了前脚拉的那人的外貌特征之后,他就态度120个大转弯,眼里写着四个大字,勇往值钱。

没错,我也加大了马力,开玩笑,碰到这种事,怎不激发了我的见义勇为。我一反常态地将老破车飙到180码,我这急啊!再不到机场非尿档里不可!

话说高总一个箭步窜出,在拥挤的人群中奋里杀出,直奔自动扶梯。我在下面看的分明,自动扶梯上梯陡人多,高总没个5分钟是上不去的。眼看目标男就要从自动扶梯走到海关了,这个时候就应该分秒必争,以前上班打卡的那股劲儿忽然熟悉地冲到我脑中。我瞅准另外一边正值空挡的楼梯,蹭一下三步并两步爬上去,一个恶虎扑食在目标男递出机票的瞬间将之扭翻在地。

哈哈,看这下可把你给逮(DEI)住了!
对方被我制服在身下,反扭着手臂到身后,挣扎不得,努力仰起脸,一看到我就茫然起来:师傅。。。。。我。。。我好象付过车钱了呀!

这档口,高总已经冲过来了,刚想表功,谁知他看也没看我一眼,抓着我的衣领就把我象袋装垃圾一样从目标男的身上拎起扔开。屁股着地平沙落雁式的我,睁大眼睛,看到高总拉起目标男,握住他的肩膀,指节捏得格格做响:陈向阳!。。。。。。你好啊你!你好啊你!。。。。。你好啊你!

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了,但居然没一个人上来扶英雄一把。看着已经变成复读机的高总和惭愧的低头无语的“小偷”,见义勇为的英雄环顾四周只好自己爬了起来。制服小姐正一脸好奇地看着我们:你们到底有没有人要上机啊?我凑上去: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最终的结果是,陈向阳当然别想上飞机了。
高总和他已经变成了保持同一姿势的化石。
我拽着高总,高总捏着他,他拖着行李箱,我们就这么四位一体的去了洗手间。
没办法,陈向阳的车钱虽然付了,可高总的车钱和精神损失补偿费还没付呢。何况我还帮他抓住了小偷。
高总从头到尾除了你好啊你,就只说了一句话,不关你们的事。
这话是对机场保安说的。
除此之外,我说的什么不行先给钱吧,你看该怎么报答我呢,现金信用卡支票付款方式我不计较,票不行就省了吧你也不在乎我也少交税。。。。等等,他是一概装聋作哑,只管两眼发直地捏着陈向阳。看来,这梁子真是结大发了。有点血海深仇的劲。
我看着陈向阳的拖杆箱,想着,这里面可得有多少值钱的宝贝啊。

再四位一体的回到泊场。
释放完的我觉得浑身轻松连脑子都好使起来了。泊场郊外的冷风一吹,我简直连脾气都大了。
高总!现在怎么办吧?我义愤填膺:你们俩耽误了我一天的生意了,从大早我就喝了两碗豆浆跟你们俩耗到现在,你们之间的梁子怎么解决那是你们的事,先把我这儿解决了,别耽误我继续做生意!说到这里,我伸出巴掌在车身上用力一拍,当然拍的不是我的车。
防盗系统立刻鸣叫起来。
我们三个都一哆嗦。
高总好象还过神来,跟我说:王师傅,再麻烦你一趟,今你的车我包下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钱包丢给我:你看里面有多少钱,够给我们拉到哪你就拉到哪吧。
我看着手里的钱包有点木。
开门!高总很威严的说。当惯了总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下意识地开了车门,高总把陈向阳没头没闹地往里塞。然后自己坐了进去。
真他妈有派头!合辙我就只配塞行李箱。
我把行李箱塞到车后,拿着别人的钱包竟然有些心虚,偷偷翻了一下,乐了,行,不少张呢。这下哥哥我心里就有底了。然后忽然心想我光明正大,人家甩到你身上来的钱包啊,今这趟车出的虽然惊险,但是值啊。恩,这什么,照片!
竟然是高总和陈向阳的合照,大头照,就是那种5分钟成像只有少男少女才去玩的甜蜜贴纸。
相片上,这两男的头挨头脸贴脸龇牙咧嘴地笑着,背景是好多粉红色的小心。

我的下巴忽然和上腭之间多了5公分的人为差距,真是哭笑不得。原来今天演得这出不是无畏司机智擒歹徒,而是萧何月下追韩信。这他妈都哪跟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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