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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黑色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赤铜色吊灯，烛火散发着黑红色的光芒，暗淡凄迷。
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没有天使雕塑，没有耶和华的圣象，没有祷告的祭坛，没有水晶那样明丽璀璨的光芒。
只有我们两个。
德古拉问我，“所有的大臣呢？”
“为什么要管他们？”我凑进他，“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他大惑不解，“我们还要回到宫殿，还有撒旦的使命……”
“你还是那么想当吸血王。”我失望极了。
我不想知道，这个谎言竟然成了他继续存活的唯一目的。
我不想看着他那俊美无比的脸因为一个空无价值的目标而郁郁寡欢。
我想过要杀死这些无用的贪婪的吸血鬼。
我告诉德古拉，“我可以把他们创造出来，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毁灭。”
“我也是你创造的。”德古拉淡淡地说。一股寒意从他的瞳孔间泛出。
“是也不是。”我朝他笑笑。“你是撒旦赐给我的礼物。”
他当然不知道我笑地有多勉强。
我孤身走在黑暗的宫殿中，我凝望着德古拉坐过的宝座，我无法预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也许我们所犯的罪足以受万劫不复的惩罚。
可是，德古拉是无辜的，即使他现在是吸血鬼，我仍旧可以对整个天地发誓，他其实是善的，所有堕落的根源，全错在我。
一道白光瞬间在这昏暗的大殿中降临，赤色的墙壁被那束光线渲染成白色，顿时一片圣洁。
“因为万物都是靠他造的，无论是天上的，地上的；能看见的，不能看见的；或是有位的，主治的，执政的，掌权的；一概都是藉着他造的，又是为他造的……”
我的翼骨无法抑止地疼痛着，那痛让我屈膝跪倒在那束白光面前。
“你终究不属于这里。”
我痛地说不出话。
“我的孩子，只要你有回头的决心，任何错误都能够宽恕……”
我要德古拉！
“不要再有这样的执念，那会将你毁灭。”
为什么他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我再次抬头之时，白光瞬间消失。
大殿重新黑暗，阴冷地死气沉沉。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卡住我的脖子，是一双粗糙的手。
我顿时无法呼吸。
一只青面獠牙的吸血鬼掐我的脖子。
“只要杀了你，德古拉殿下就可以独揽大权，不用再听你的摆布。”
“你以为你可以吗？”我只手抓起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出去。
惨叫伴着脓臭的血腥味都让我想呕吐，我的血，留在他们的体内，怎么竟成了这个样子，粘稠而腥臭无比。
我厌恶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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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巨大的古镜，我除去身上所有的衣服。
所有的肌肉轮廓分明，所有的骨骼挺拔细长——这尊苍白的身体，是属于我的。在黑暗中它散发着隐隐的光，像一尊瓷器一样洁净白皙。
除了略微的瘦弱，它显得那样的美。
我缓缓背过身去。
顿时我所有的揣测和疑虑都应验了。
那是两道长长的疤痕，那样明显的横在我白净的翼骨之处，镜中的裸体，像极了一尊瓷娃娃，难看的疤痕，是顽皮的孩子肆意的敲打而导致的裂痕——永远无法弥补。
我伸手去模它，那是一触即发的痛，由不得思索，由不得闪躲，它便存在了。
惊惶之中门被轻轻推开，我迅速穿上衣服。
是德古拉。
我继续对镜整理着装。
“德古拉，你的吸血鬼要杀我。”我若无其事地告诉他。
“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看到它要杀我，还是看到我杀它？”
德古拉沉默了。
“拜占，不要再制造吸血鬼了，他们太多了。”德古拉认真地对我说。
“终于感到厌倦了吗？”
我细心地系上领结。
“这些已经够我们重建吸血国。”
“很好。”
镜子里德古拉的眼神充满惊艳，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我都一样。”我对着镜子里的他笑了笑。
德古拉的脸窘地发红。
“等我当上了吸血王，一定封你做最大的伯爵……”
“权力仅在你之下……为什么我需要权力？我只要自由地活着，不受拘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你和我一样却又不能和我一样？”我转过头凝望着他。
我已经厌倦了暗示。
“撒旦……”德古拉呓语般地不停念叨着这个名字，黑洞洞的眼睛没有一丝光芒。
“不要再存奢望了。”我望着他，“撒旦对我而言，只有一个意义，就是把你带到我身边。”
德古拉踉跄地后退着。
“还不明白吗，”我盯着他，“根本就没有吸血国重建的任务。都是我为你捏造的谎言！”
“你骗我！”他一把揪住我的脖子，我看到他的眼神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那里有一团冥火，在那一刻他想杀我。
我癫狂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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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古拉命人将我押入大牢。
丑陋的吸血鬼得意地望着我，它们的眼神污秽异常。
“滚！”我厌恶地喊着。
即使我束缚着手脚，杀死他们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们，都走开……”
我以为是德古拉。
那个声音渐渐走进我，继而我看见一只不那么丑陋的吸血鬼。
“你是谁？”我问他。
“只有我知道，包括王在内所有的吸血鬼都是你创造的。”他诡异地笑着，“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这，等着德古拉用你的血来祭他的王位。或者……”
我疑惑地望着他。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他的脸凑进了我，借着月光，我看清楚了那张面如刀削的脸。
——荷里路德宫西殿
“大人，陛下邀您共商国事。”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他站起来走近书橱，环顾四周，然后对准一本书使劲一按，书橱缓慢地向两边展开，他伸手向内摸索。
一把银色的镶钻匕首，刀鞘一开，寒气四射。
他满意地将它藏在身上。
……
“或者，杀了德古拉。”他望着我，目光冷如刀锋。
“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
“你忘记了，德古拉杀死我的那一天，所有人的血都流在一起。”他眼神混浊，笑容猥琐。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邪邪地笑。
“那么你就等着德古拉杀你吧。”他逼视着我，“你这样俊美，为何要为了他甘愿当一个下人？如果吸血王是我，我一定不会忍心把你关在这样阴冷的牢狱之中。”
“你怎么配和我说这样的话！”我放肆地大笑，“你连德古拉的一个脚趾头都不如！”
“那么好吧。”他龌龊地笑了笑，“我已经输过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输，我要让你看看德古拉是怎样一败涂地！”
“你要做什么？”
“我自有办法，你等着和他一起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吧！”
“慢着……”我喝住他。
“反悔了吗。”他得意地笑着，“可是你一点也不真诚，是怕我杀了他吧？”
“他身上有一道魔咒，没有我你根本打不开，也杀不了他。”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你想知道怎样解开这咒语吗？”
“真的？”他疑惑地望着我。
“为什么他是撒旦的吸血王，你难道一点也不怀疑吗？”我问他。
他迟疑地向我走来。
我的手紧紧扶住牢笼。
他离我越来越近。
我微微地笑。
他的头探进牢笼，那条粗壮的脖子发着白磷般的光。
对准那只脖子，用力一掐。
他的五孔都流出了脓臭的血液，继而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
我松开手，他化成一摊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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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从他命令，成全他旨意。有大能的天使，都要称颂耶和华……”
“就是天使犯了罪，上帝也没有宽容……”
“因为万物都是靠他造的，无论是天上的，地上的；能看见的，不能看见的；或是有位的，主治的，执政的，掌权的；一概都是藉着他造的，又是为他造的……”
这样的声音，让我由心底害怕。
一阵风吹过，我冷地抱住自己。
“我的孩子，你该回到我的怀抱。”白光再次降临。
我双膝着地，跪倒在万能的上帝面前。
“我是有罪的。”我双手合十，虔诚地向他忏悔。
他张开双臂，我顿时感觉到自己躺在一片和煦的白光之中，那个怀抱柔软而温暖，那是我所向往的干净而圣洁的领地。
“你是属于我的，孩子。”他和蔼地对我笑着，那笑容能将世间所有的污秽和罪恶统统涤荡干净。
“我怎样才可以赎罪，我这样丑陋肮脏，我的体内，流淌着数不清的人类的血液。”
“只要你忘记德古拉，凡人都有罪恶的心，而你不同。”
“是我把他变成吸血鬼的。”我低下头。
“是他引诱你堕落至此。”上帝安详地说，“让恶灵永远的安息，你才能获得重生，才能拿回你圣洁的羽翼。”
我的翼骨又开始疼痛，“我必须杀了德古拉？”
上帝端着我的巨大羽翼，它不停的扑闪，根部却不停地滴血，我背部的疼痛无法抑止。
我终于痛地昏睡过去。
“因为万物都是靠他造的，无论是天上的，地上的；能看见的，不能看见的；或是有位的，主治的，执政的，掌权的；一概都是藉着他造的，又是为他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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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仍旧是一片黑暗。
我的脊背上汗湿一片。
突然大牢的门被开启。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地笃定。
没有第二个人会有这样的脚步声。
德古拉。
他的眼神和往常不一样。
“拜占，我错了。”
第一次，他在我面前，收起所有的傲慢。
我双手紧紧地握住牢笼，我告诉自己，只要他一靠近，我就要杀死他。
他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美的炫目。
“我知道你是撒旦赐给我的礼物。”我不暇思索地说。
然而在我还没有来得及作出任何回应之时，他已经冲进牢笼，将我按倒在地。
“德古拉……”我诧异地望着他。
他顺势咬上我的脖子，比任何一次都要贪婪。我疼痛地呻吟让他兴奋无比。他的脸热的发烫，这使我冰一样冷的身体几乎要被他焚毁。
“德古拉，吸干我的血！”我冲他喊着。
他突然抬头，鲜红的嘴角不断渗血，滴落在我的脸上。
在那一刻他的唇重重的落在我的嘴上，原来吻可以这样的狠！
这就是人类之爱吗？把对方焚毁，然后溶进自己的体内。德古拉热极了，我冰冷的身体终于也跟着有了温度。汗水充盈着我们的肌肤，连头发也湿润地缠在一起纠结燃烧，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毁灭更进一步，德古拉把我抱地死死的，他的舌亲啄我每一寸的肌肤，所到之处一片灼热。他像蛇一样缠住我的身体，窒息着我所有的呼吸。我看见他本已英俊无比的脸因此刻的盈泽和红润显得美丽异常。我们的喘息和呻吟交织着，弥漫在一片广臾的黑暗中。
他喘息着从背后吻我，疼痛和愉悦一时间来的太快，我似乎燃尽了全部的力气，以及生命。
我的翼骨处开始渗血。
“怎么会这样？”德古拉惊恐地圈住我地身体。我疼地说不出话。
他用嘴亲吻我背部流血处。
我听见天使在唱歌——
“因为万物都是靠他造的，无论是天上的，地上的；能看见的，不能看见的；或是有位的，主治的，执政的，掌权的；一概都是藉着他造的，又是为他造的……”
“德古拉，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我使劲望住那张逐渐模糊的脸。
“你一定以为我是引诱你走向地狱的吸血鬼吧？”
他滚烫的唇吻住我，“这些日子以来我终于看清楚自己一直都是那么幼稚！”
“你……不想报仇了？不想当……吸血王？”我孱弱地望着他笑。
“我最想要的东西此刻就在我的怀里，为什么还要在意其他的东西。”
“你不厌恶我是个罪恶的吸血鬼吗？”我问他。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为我做那么多事。”
“德古拉，你还记得那尊大理石天使雕像吗？”
“是。”
“你带血的剑将我的石身毁坏的一刹那，我即从天使堕落成了魔鬼。”
德古拉的身体微微一颤。
“你必须回来，用你的灵魂赎罪。”
——“拜占……你怎么了？”
“你无法再像过去一样留在人间，极大的罪过就是你今天所犯下的一切。”
——“拜占，我不再做吸血王了。”
“邪恶的生灵终将灭亡。”
——“拜占……”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他的脖子上咬出一半月。
“德古拉，我们的邪气相加太重，所有的神再也无法宽恕我们，我从哪里来，必回哪里去。”
在那一刻，我感觉不到德古拉的身体，因为我的肉身，正在渐渐地消失。
一道白光射进漆黑的牢狱之中，我看见我的双翼挥动着翅膀等待我。
“你不愿意杀他，所以你无法再成为天使。下一世，将在凡间受苦。”
终于，我看不到德古拉的脸。
无边的天际如同我的身体一样虚无渺茫。
神，究竟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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