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手札] 悲喜毛毛虫

每次吃“毛毛虫”面包时，心情总是阴晴不定。
  对它并不是一见钟情。市面上面包种类多如牛毛，有奶油、脆皮、椰奶……但我最终只捡它。说起来并无特别之处，长条状，有横纹状突起，中间夹奶油，因外形与毛毛虫相似而得名。我之前从未尝试过，因为最厌恶的昆虫正是毛毛虫，不用见，一想到软软蠕动的形状，已经浑身发痒。而我最终与它建立长久“关系”，乃是因为“他”。
  前几年冬天，约人打乒乓球。没想到他也在。只肯蓄清爽短发的师弟，背着书包，与我们一同等位。当时他就拿着那根狰狞的“毛毛虫”狼吞虎咽，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脸色灰暗的“师兄”，如何心潮翻涌的望着自己。当晚我们双打，他在我对面。他技术精湛，气势很足，脱去外衣，露出些许肉感的手臂。抽球时脸容如在高潮，我接不到他的发球。而整晚我没有同他讲一句话。散场后我们各奔东西，他同我们打招呼讲“再见”，我都没有搭腔。只是阴沉着脸。暗恋一年有余的他，我们失去认识的机会，而几年过去了，前几日听说他被保研至外校，学校里已经见不到他踪影。我们终于不能再“结识”了。
  后来便迷上了毛毛虫面包。虽然它的形状连同名字都令我有不快联想，但竟有自虐的快感。它松软，价格适中，勉强可果腹，奶油味淡，应是劣等品，新闻上说的“反式脂肪酸”的那一种，听说会诱发肿瘤、哮喘、糖尿病、过敏……但我喜欢上一个人，也是有毒的。
  今年圣诞节前夕，觉得非常寂寞。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毕业，工作，我们自此疏于联络。后来他把闲余时间用在寻找“真爱”上，他身边再无我的立锥之地。从前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彼此投契，相处自然；毕业时我们经常彻夜狂欢，深夜里在24小时营业的店里吃东西，然后在没人的大街上闲逛。我没想过人一分开，感情立刻就淡了。一连几个节日，我们没有发祝福短信。
  我想找个新朋友，很单纯的那种。一个人久了，冬天有大风有点难以抵御。但试了几次都无疾而终，我知道这很难，于是放弃了。平安夜的时候，外地的朋友回京，我们以前的一群朋友为她接风洗尘，大家热热闹闹在一起，言笑晏晏，也过得很愉快。圣诞节当天，又整整疯了一天。我好像渐渐忘了寂寞。
  筋疲力尽地睡到下午，蓬头垢面的去超市买食物。我在面包架前踟蹰良久。毛毛虫面包还在那里，大概销量良好，从未下架。但我今次拎起它，终于又放了回去。我知道吃再多的“毛毛虫”，我也不可能变成蝴蝶。而偶尔想起的他，也不可能再回来。也许我该试试新品种的蓝莓面包吧。它圆圆的，像个圆滑世故的笑脸。我终于可以跟“毛毛虫”说再见了。
  回到住处，满怀希望。打开“蓝莓”，只咬了一口，差点酸出眼泪。我没想到蓝莓也这么阴险。虽然找到新欢，也未必抵得过旧爱。我爱过的“毛毛虫”此刻可能正在温暖的南方破茧成蝶张开翅膀，我身在大风的北京，只能吃到一颗辛酸的蓝莓……
  但市面上那么多面包，总有一款是属于我的吧？也许明天，我可以试试“千层沙”。